第二十一章 伏牛山
林铭听阿璃说出‘平吉’名字，声音中似是充满了幽幽的哀伤，但他并不想知道太多，他还处于对阿璃会说话这件事情的惊奇中。林铭跟随爷爷修行的那段时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有些动物会说话。当然，毕竟他的年龄还是太小，只有十五岁的他怎么可能懂得太多？其实像阿璃这样会法术的狐狸，他也是第一次见。而他从吴师爷与阿璃的交谈中得知，似乎会仙法的动物在他眼中并不稀奇，或者说并不是第一次见。
他哪里知道，世界之大，并不是只有人类可以作为修仙者而存在，一些聪敏灵慧的动物，也是可以通过修炼甚至点化成为修仙者的，比如狐狸。他们与人类不同，有着自己的修行方式。而且他们的修行方式在人类眼里，似乎更像是邪术。因为他们有着自己更快捷的修行方式，强取豪夺其他人仙体的办法。就像之前阿璃将异兽的身体内的仙体取出一般，这在人类世界看上去是一种邪术，违背了人类应该有的和善天性，而在动物的世界，这才是他们的正常方式，用他们的眼光看，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应该遵循的法则，而人类的修仙者，才是异类。
阿璃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慢慢地说道：“平吉是六百年前你们人类修仙界的翘楚，放眼天下几乎无人能敌。他因与我界的一位狐仙相恋，被罚在玉清山上守着祖师祠堂。那一年，玉清山的掌门了虚道人作主让他收了一个弟子，谁知这个弟子在后来却几乎搅乱了整个修仙界，最后几乎就要将整个世界毁灭。平吉无奈，用了一种很古老的方法击败了他的弟子，自己却魂飞魄散。”
“玉清山…”林铭喃喃道，他似乎记起爷爷曾经提到过自己的门派便在玉清山上，但是在爷爷拜入山门之前，玉清山便已势微，而后来发生的其他变故更是导致整个玉清山门派毁于一旦，只留下了他和不知所踪的师哥。
“这雕塑，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受到他恩惠的人修筑的，模样和神情与他本人很是相像，如此传神。”阿璃仰望着平吉的雕塑，眼神中充满了敬仰。林铭见阿璃如此敬佩雕塑所筑之人，上前一步，在阿璃旁边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以示敬意。阿璃见他如此行为，心头也是一热。她抬起头来继续注视着平吉，心中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她去玉清山祖师祠堂偷“圣器”的时光。
“咦？”林铭也抬起头来看着雕塑，却在雕塑旁边石剑的底部发现了一丝亮光，惊奇道：“那是什么？”阿璃比较矮，视线被供桌挡住，而且刚刚又陷入几百年前的回忆中，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什么？”阿璃问林铭。
林铭站起身来，绕过供桌，走到石剑旁边，仔细的看着光亮是如何出现的。阿璃见状，一跃跳上供桌。她也看到了石剑下面发出的绿色光亮，心中一惊。
不待她看清楚，林铭的手已经伸出去了，往石剑上轻轻一碰，外层开始一点一点的剥落。绿色的光亮越来越大，当所有石壁全部掉光，一把神兵宝器便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鸣鸿剑…”阿璃倒吸了一口气，激动地说“原来在这里！”她一眼便认出了这把悬在空中的剑就是当年平吉带着大杀四方的鸣鸿剑。
林铭见阿璃如此激动，心想：这把剑看上去好厉害呀。不知道我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也像雕塑上的这位前辈一样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么？心里想着，便伸手去拿这把剑。阿璃见他要取剑，疾呼一声：“不可！”可是晚了，林铭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将它从上面拿了下来。顿时鸣鸿剑便没了光芒，而此时的雕塑也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开始一点一点的破碎掉落下来，最终化为一堆尘土。
阿璃见状，心中一阵哀伤，仿佛平吉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证明也不见了。
林铭晃动着手中的剑，前后上下地打量着，心中纳闷，嘴中嘀咕着：“怎么不亮了呢？刚刚还亮着呢。”阿璃收了收心情，在一旁说：“这剑跟了平吉一辈子，已经有了灵性，你不是主人，当然不会让你随心所欲的控制。”
“是么，可惜了。”林铭看着暗淡的鸣鸿剑，心里也像剑身一样暗淡下来。原本心中幻想着自己手擎宝剑，英姿飒爽的样子就这样只能想象一下了。
阿璃走到庙门外，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回头对还在打量着鸣鸿剑的林铭说：“今晚我们还在这里，等明天一早去褚家寨。”
林铭诧异道：“褚家寨？不是已经被屠了？”
“就是因为屠了才要再去。”
林铭还想问什么，阿璃已经走进庙堂，找了个角落趴下闭上了眼睛，他只好闭嘴，看着手中的鸣鸿剑，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如果那个吴师爷半夜回来怎么办？”
“回来？回来更好，省的我去找他！”阿璃听林铭所问，眼皮也没抬地回道。
伏牛山，位于龙城西北700里。原本这里是众多修仙者门派中的一支，经历了平吉所在年代的那场险些灭掉修仙者世界的大战之后，也如同玉清山一样变得势微，更是在二十年前被毛奎带领几人将山上原本的修仙者赶了出去。从那以后这里便就成了毛奎的大本营。因为伏牛山在天盛王朝皇城、龙城与西北各郡之间的重要商道，于是毛奎便在这里做起了没本钱的买卖。
伏牛山上的主人，毛奎，据说现在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岁。他的恶名名声在外。年轻时独闯龙城罗刹塔，一路杀至中段第十层，下塔后与其他二人及自己的两个儿子攻占伏牛山，落草为寇，后来又加入两人。伏牛山山贼的主要首脑形成。没有见过他的人，听他的恶名，都以为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其实毛奎身材并不魁梧，很是瘦小，看上去似是手无缚鸡之力，见到过本尊的人都不会认为他就是伏牛山山贼的老大，而更像是一个在老大身边的 猥琐军师。毛奎的性格反复无常，看似大气，实则小肚鸡肠，表面上同情弱者，背地里实则嗜杀成性。
毛奎的武器是一把“九环鬼刀”，传说非千斤之力无法使用，又传说刀身为数千年前500天盛士兵从死地带来神铁所制，毛奎从罗刹塔上得到此刀后，以山贼头领的便利条件，将其每天泡在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血液中，时间一久，血液戾气浸入其中，刀身通体红色，使用起来威力巨大，有撼地之能。
吴师爷是毛奎手下的军师，他本名吴刚。五十年前是附近长水镇的一名普通乡民，遇到了散修的一个道人，传授修行仙术。后来道人见吴刚的水平无法再度提高，遂离开长水镇，继续游方去了，他在临走之前，给吴刚留下了一把折扇，便是“山河扇”，并告诫吴刚，以他的能力，保得长水镇一方平安。吴刚见师父离开，心中谨遵师命，照顾着整个长水镇。谁知后来长水镇与邻近的张家堡交恶，张家势大，召集了自己在外修仙的族人，一举打垮了整个长水镇。吴刚作为长水镇的得力主将，在战败后，被张家堡的人屠了整个家族。吴刚奋力出逃，保得一命。后来报仇心切，想要偷袭张家堡族长，结果被围。而那时毛奎恰巧来此处打劫，顺便救了吴刚，从此便在这伏牛山做了一名山贼。
但吴刚心中仇恨未灭，一直想着如何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他对毛奎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作无不竭尽全力。此间受报仇之心影响，性格有所改变，不再嫉恶如仇，做些了不少罪恶之事。但吴刚对毛奎的救命之恩从那个人进入张家堡之后，便变的有些不同往常了。
张家堡势大，在外修仙者成百上千，但却无一扬名立万者。所以在毛奎多年前打劫自己的时候，无计可施。后来张家堡的族长张继宝，前思后想，认为就算将所有在外的修仙者召集回来，跟毛奎一争高下，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毛奎太过于厉害。于是张继宝认为既然打不过，那就投靠于伏牛山，于是他派自己不待见的小老婆的儿子张志浩进入伏牛山，做了这第五把交椅。
在吴刚上山之前，跟随毛奎的人除了他的两个儿子：毛亮毛星，还有二当家乌骓和三当家邬瞳。
乌骓是毛奎在罗刹塔上结交的一位高人，不爱说话，忠于毛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忠于毛奎。似乎就连实力，到底有多强，都是一个谜。
而三当家邬瞳，身为伏牛山上的唯一女将，却是来自龙城。据她自己在上山后说，她全家都被龙城里的首富巴青派“青龙”使者杀了，自己与巴青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想报仇却无门，于是投靠道伏牛山上。毛奎原本在龙城就吃过巴青的亏，在听了邬瞳所说后，便将她留在伏牛山，做了这第三把交椅。而邬瞳貌美，毛奎好色，二人似乎顺理成章的成为伉俪。
说来也奇怪，整个王朝都知道毛奎的人在这里做着什么样的生意，龙城的主人七皇子对着一伙山贼更是了如指掌，但是他却是对这里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而皇城里似乎像没人知道一般；周边的县郡，也都像是眼瞎了一般，对伏牛山附近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似乎这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时间一久，毛奎更加肆无忌惮，更是出现了类似褚家寨被屠这样的事情。
看上去很是强大的伏牛山，在甚至其中关系的吴师爷眼中，早已错综复杂，他很久就发现，邬瞳虽然献身于毛奎，但是她对张志浩却有着不同于他人的感情；乌骓虽然忠于毛奎，但是他却不满毛奎将毛星安排为七当家，而不是自己那勇冠三军，为山寨立过战功的儿子乌木；张志浩，看上去似乎是作为人质放在山上，其实只不过是他父亲张继宝的一个弃子，他对于在山上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邬瞳胸前的那四两肉。而吴师爷自己，早就有了弃暗投明之心，他不想再继续这般生活下去。
吴师爷明白，这里面复杂的线条，只要有人一拉，整个伏牛山便会全部崩溃。而这一次林铭和阿璃将毛星杀死，虽然是自己故意为之，但是他认为二人不失为拉动那根线的最合适的人。
他想赌一把。
伏牛山下，吴师爷心中已经将毛星的死编排了数个理由，但这些理由都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毛星死于一个年轻后生和黑色四尾狐狸的残忍手段之下。
他站在寨门前远处的一处平坦的地面上，抬眼望着自己待了几十年的这个山寨，仿佛不再是一个自己栖身安命之所，而是一个自己必须要摆脱的魔窟。他要走，而且是无后顾之忧地走，不会被毛奎满天下追地走。
今天，他离开这里的计划就要迈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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