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春深。
满园芳菲,不忍卒睡。裹一袭印度纱丽步入小庭。
花不寐 人未眠
一阵甜香袭来,几欲迷醉。两株金银花竟在夜色中怒放了。
去岁深秋,友人山外踏青觅得这两株宝贝,亲自送来,手植于中庭。如今果然不负众望,披金挂银开得钵满盆满,柔情缱绻地为五月的夜风输送着蜜汁儿......
廊下传来一曲《二泉映月》,游走在金银花与玫瑰花编织的香氛里,二胡的如泣如诉、清月的若即若离竟未在我多愁多思的内心投下阴影--这样的夜晚,似乎空余喜悦与宁静。
花不寐 人未眠
花是不眠的,非但不眠,那种花气袭人的暗香非夜深不可寻。若以花之香气比人之精神,市井喧嚣使其麻木迟钝,隐幽寂静令其意兴湍飞。
美是安静的,爱也是。当一颗充满爱的心遇到美,就会散发出爱的芬芳。而这爱的芬芳,最喜在人静月来之时悠然绽放。
花不寐 人未眠
忆昔川端康成曾在凌晨醒来,邂逅一支未眠的海棠,在与海棠花亲近的霎那,他“觉得它美极了。它盛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
一支夜间独自盛放的海棠,它是如此孤独空寂,又是如此短暂虚无,宛若蕴含着巨大的悲剧因子,充盈着浓浓的川端康成式的物哀之美。
无独有偶,我们的苏子也曾在深夜时分与一株绝艳的海棠倾情对望,他的诗传达的却是一份诙谐的欣悦之情: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濛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敏感多情而又命途多舛的文人,究竟耗尽了多少不寐的长夜,苦心孤诣地探究着生命中每一细微的美好--那曾照亮他们走出人生长夜的微光,比如一朵从黑暗里盛开的花,一缕在微风中摇曳的芬芳......
花不寐 人未眠春夜是一样静谧的,花开是一样美丽的,不一样的是看花人的心性与心境吧。有多少人会真的留意欣赏那些盛开于黑夜的花朵呢?这个世界菲利斯特人(被缪斯女神抛弃的人)居多。正如川端康成所言:“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这是需要反复陶冶的。”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有鲜花点亮的夜色终究是别样的--尤其对那些为美开光的心灵,无论那朵花令他们感受到的是惆怅还是销魂。
纪伯伦曾说:“揭开面具,你们的欢乐就是你们的忧愁。”
忧愁,或许是我们欢乐的终点,甚至,是我们欢乐的起点。毕竟,以有限的感知面对无限的大美,以短暂的生命面对永恒的自然,再大的欢乐也如白驹过隙,最终沉入无边的黑暗。悲剧,是人类普遍的宿命。
SO WHAT?
苦乐伴一生,悲喜同一梦。既欣欣于赏花之乐,何汲汲于葬花之殇?
且将悲情付流水,人静月来共花醉。
这个春夜,距离川端康成与海棠花惊情邂逅的那个春夜,已近百年,距离苏子与海棠花深情相对的那个春夜,已近千年。
而当我静立于月影西沉的庭院,倏然感觉一丝曼妙的思绪连接于时空两端......诗人啊,谁是你隔世离空的红颜,流落在遥远的春天孤单?
时光荏苒,前尘如烟。这里有一样的情思淡淡,也有一样的春意盎然。有一样的花开不寐,也有一样的幽人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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