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最后一顿饭,我是和R一起吃的。见面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两天相了两次亲,都没好意思吃饱。
数月未见,他已经买了房,开始了相亲生涯。一顿饭下来,主要的话题是他的相亲、买房贷款、如果结婚需要花多少钱,我的新工作以及我还有没有读博的打算。
不过是从二十一二岁到二十五六岁的功夫,朋友之间的话题就从加缪换成了房价。曾经也想要读博的R进了国企,背上了三十年的房贷,好像从此人生就被固定,没有动弹的余地。我从一个标准文艺青年变成规规矩矩的上班族,但是对于生活颇有困惑,在工作和读书间犹豫不定。
巧的是,晚一点的时候,我的好朋友Y发来消息,说她近期觉得自己该读个研。当了三年编辑并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译作后,她现在想去读创意写作。
看来她没有放弃我们都曾有过的文学梦。我不像她那么坚定,毕业工作后和文学越走越远。要不是她的推荐,我也不会有机会做文学翻译。
有一次谈起翻译的好处,她说,文学翻译能让你虽然不在写作,却时刻保持打算写作的感觉。我感慨道,作为一个缺乏创作天份的人,这是最接近创作的事了。
但我们保持默契,绝口不提曾经写过的小说和做过的梦。
长大之后,我们都成了羞于谈论梦想的人。
上一次和别人谈起梦想,还是在某公众号发表了一篇文章后。我在一个朋友群里说起这件事,群里的W开玩笑道,你是不是还差读个博士,就实现人生梦想了?真令人羡慕。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梦想是当作家,其次是读博士,再次是当翻译。并列再次的是会N国语言。——原来,把梦想说出口也不是那么令人羞耻。
这时候,群里的Q发问,你是如何搞明白自己的梦想是什么的?她正处于职业转型期,辞掉了不喜欢的工作,想跨行到自己喜欢的美食业,但是因为经历不符屡屡遭拒,大概在困惑自己能做什么。对她来说,实现梦想最困难的一点在于,找到自己的梦想。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有梦想也是一件可贵的事。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写道:“一个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人生的中途、富有创造力的壮年,发现自己此生的使命。”而我发现,在年轻时能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因为这是唯一一件别人无法帮你做到的事。父母或许可以帮你付首付,朋友或许可以帮你介绍对象,但是梦想这个东西你必须自己寻找。运气差的话,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多刚走入社会,面对生活的压力,逐渐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就像《月亮与六便士》的股票经纪人思特里克兰德一开始那样,工作稳定家庭幸福。但是有一天思特里克兰德突然出走,相继去了巴黎和大溪地,决心当艺术家。故事的原型是法国艺术家保罗·高更,他二十多岁才开始学习绘画,但是天分很高,最终成了后印象主义的代表人物,并开启了原始主义的风格。
村上春树也是在二十多岁的尾巴上突发奇想,在看棒球赛时做出了一个改变了人生的决定:写小说。
如果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天赋和梦想,可能世上只有一个普通的股票经纪人和一个普通的酒吧老板,也就不会有《沙滩上的大溪地女人》和《挪威的森林》了。
沙滩上的大溪地女人梦想甚至不一定要和世俗上的成功挂钩,它更接近于人生意义,正如茨威格说的“使命”。我有一个经历传奇的朋友B,名校毕业,办过颇具影响力的大学生组织,后来投身创投行业。在我们都以为他在安心赚大钱时,他突然告诉我们,他在搞图书馆。在B发来的照片上,全套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按颜色摆在书架上,美好得近乎不真实。他觉得,和这一千多本书待在一起,比以前的生活安心。——对的,他的梦想就是读书写作。
诚然,名利双收的艺术家和作家很少,但是在一眼就看到三十年后的生活开始之前,梦想总能驱使我们做出努力,并给予内心一分安定和充实。能过上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吗?
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找到了值得奋斗终身的梦想,是多么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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