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跋涉,也是旅行;是等待,也是重逢;是探险,也是寻宝;是眼泪,也是歌声。
——汪国真
农场解散后,支青被安置到和田地区的各行各业。我进了“和田蚕种场”(和田蚕桑科学研究所的前身),当了劳动编制外的农工,听说将来老了,连退休的资格都没有。
我已习惯了命运的嘲弄。 好婆在世时经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新的生活在向我招手,这就够了。
我去蚕种场办理报到手续。走过一间办公室的窗户,里面传出声:我们领导怎么想的,支边青年都好吃懒做,又弄来一个!
刚到蚕种场,就遇到了全年中劳动强度最大的“抬冰”。两人一前一后用抬把子(一种柳条编的运输工具)从五、六米深的涝坝中把大块大块的冰抬上地面再抬进冰库,用以储藏当年生产的蚕种。三天的抬冰结束后照例进行了总结表彰。意外的是我竟受到了表扬。会后,和我搭档的那个人对我说:你真行!每次上坡,我都让你走后面,下坡让你走前面,就是想看你出洋相。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除了我自己,只有我的丈夫明白,我是如何在这三个夜晚里全身酸痛得夜不成寐、转辗反侧的!
岁月如梭,我在蚕种场从一个普通的农工不断变换着身份:赤脚医生、打字员、库房保管、资料保管、档案保管、业务秘书等等。很多时候同时身兼多职,但我的身份还是“以工代干”的农工。
所领导(那时蚕种场已变为蚕桑科学研究所,直属自治区农业厅管理,但劳动、工资这一块仍由地方代管)出于工作的考虑,着手为我转干。还找我谈话,并告诉我:“转干非常困难,需要指标。我们是自治区单位,地方上自己的指标都不够用,哪里能给我们呢?但总是要试一下的。不成功,再想其它办法。但不准闹情绪。”大概一个月以后吧!所长递给我一份地区人事局的红头文件,内容是:为落实政策,***是农校69届毕业生,现正式恢复其干部身份。“你托人了吗?”所长问。我摇摇头。“那我们报的是转干,批的怎么是恢复身份?还有那农校毕业是哪回子事啊?”,我还是摇头,但补了一句:“我是正式的调干生,在农校呆了足足三年后才回农场的。不过没上过课。”所长说了句:“就这样了,事办成了就好,别的不管了。还发了七、八份,生怕我们不执行似的。”又抽出一份文件说:“这份给你个人留着吧!反正多着呢!”
那天下班回到家给我们家老蒋说起。他张大了嘴,终于合下来时,一拍大腿说:“是了,你知道王振远现在哪儿当官吗?”不等我接话又说道:“人—事—局”,“局长!”。
王振远,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农校校长,书记。还兼着农场党委委员。曾在著名的三五九旅服役,随王震将军进疆。在吐鲁番任县委副书记期间因右倾错误被贬到和田农校工作。作为当权派,文革时被从地区医院揪回学校挂牌批斗.关押在他自己的宿舍,不准就医,不准回家,一天发三个馕。那时,我们住在他后面一排房子里。有一次走过他的窗前,听他在大声的咳嗽,几欲断气的那种。回家和老蒋说了,他说医生怀疑王振远得的是胃癌。我说:“那还囚着他?还不让他治病去?”“小声点!隔墙有耳!”他说。“又没犯死罪!”我很气愤地小声说着,和他商量:“行行好,晚上我给他送碗热汤面吧!太可怜了!”,“你想想好,你自己出身不好。”“我不管!”自此,每晚,老蒋望风,我就给王振远送一壶开水,一碗热汤面,大概一个多星期,直到他获准离开学校去和田就医。感谢老天!没被任何人发现过。文革结束,王调离农校,去了地区计委,因为没什么联系,再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原来是当了人事局局长了,肥缺呀!
谜底终于揭晓。
不久,因我有了正式的干部身份,跳过副科,直接被农业厅任命为所里的办公室主任。我丈夫也由老头帮忙调离农校到“和田报社”当了新闻记者。其间,我曾提着一小筐自家的鸡蛋去探望病中的老头,顺便向他道谢。老头说:“我没有徇私,你够一个干部的条件,否则,我也不会办的。”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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