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进屋吧。”劳妹蜷曲着双脚,凑近巫马劳作。只见巫马劳作眼神迷惘,不知所措。眼角的血丝一根根的细扫在眼白,串联着黑色的眼珠,面容憔悴,脸庞上的皮肉松弛,形成了一道道直线水沟,或深或浅。
“我们,巫马家就这样要完结了吗?”巫马劳作恍恍惚惚,口齿不清,自言自语地望向门外。
劳妹平视着巫马劳作,一时缄默了口舌。
“我呸,巫马一家的命数才刚刚开始。”巫马贾抱着女婴站在里屋门口,眼珠子好像要迸出来一样,瞪着巫马劳作,“你给我起来,快烧水,给劳浅洗个热水澡,彻底地清理清理。”
这巫马劳作也不知是着了魔还是发了疯,听巫马贾一使唤就立起身来,直奔柴房取柴,抱着一大束劈好的栗树柴绕过廊道进入厨房,在灶前生起来火。劳妹愣住在地上,视线随着劳作从柴房到厨房,心里是如何也寻思不明白十几年以来一直使唤妻子儿子的暴躁父亲,这一瞬间怎会变得如此顺风顺言,竟然没有一个抱怨反击之词。
这时,水已经烧好,只见劳作忙前忙后,把厨房门前那口向外翻的木桶洗净,倒上热水,试好水温。随后就是巫马贾进来厨房,在灶前火苗散发的余热边开始给女婴洗澡,前前后后,手指甲脚指甲以及那私密之处都认真仔细地洗了一遍。巫马劳作避过这样的细碎之事,提着一桶温水出了厨房,走进里屋。看到劳妹正跪在赶走正跪在母亲面前流着无声的泪水,不禁一颗泪珠从他那满是沟壑的脸庞上滑落,于是他训斥般赶走了劳妹。见劳妹出门后,他便开始为甄书洗净身子,换上她第一次同他进村的那件白色长裙,一边擦拭着甄书的手脚,一边抹着颧骨上的泪珠。
且说这女婴的名字已然是“劳浅”。劳作在埋葬甄书后近一个月后方才回过神来。这天刚好是劳浅的满月日。巫马劳作看着这个女人胸前的女婴问及女人。
“小贾,这劳浅一名出何用意啊?”
“给这个女婴取名‘劳浅’,希望她可以为父捞钱啊。”巫马贾见劳作终于恢复如往,十分欢喜,“老头子,现如今劳浅也满月了,我们何不趁着这样的大喜日子将我们自己的事情也确定一下啊。”
“劳浅好。哈哈哈。”劳作一如既往的贪财恋金,纵然是喜欢的不得了,“我们的事还是再推一推,暂且等到那小子娶了媳妇再考虑吧。”说到这,劳作突然间变得深沉而严肃。
“还等,自打甄书大姐怀第三胎以来,我给过你多少余温,哪一次甄书大姐挺着肚子,不是我伴你入眠,算算日子我跟着你也已经有十年了。你还要我等多少个十年?”巫马贾说着说着满脸泪水,“你总和我坦白你心里只有甄书大姐一人,甄书大姐在世的时候我也从未想过真正能够拥有你,可今天甄书大姐不在了,于公,我念着甄书大姐在世的情分,是真的想为她好好养育劳浅,于私,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劳作大哥的。”
“可是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更何况我还是个秉性贪财之人,钱财面前我什么都可以不顾。”巫马劳作轻言细语地和巫马贾说。
“说起秉性,我正是因为你秉性善良,我知道你前面八个儿子都是被有钱人家收养,要不就是真正爱惜孩子的夫妻收养了。我也知道你会不远千里跑去偷偷看望他们,但却从未打扰过。当初你抛下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不愿他们跟着饿肚子罢。不瞒你说,我因为怀疑你前往村外去找别的女人,偷偷跟过你几次,后来发现你只是去看了几个孩子,最后了解到才知道这一切。你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应着甄书大姐的愿望,想要一个女儿。”巫马贾说着,一边抚摸着巫马劳作的背。巫马劳作再也没有说其他。两人在灯光下坐着,巫马贾抱着劳浅,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劳浅的身子,哄她入睡。
秋末冬初,春去夏来,周而复始。山上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这一年的夏末,山风呼啸,顺着山坡沿着小径伏地而来,扬起了劳作门前那棵微微发红的枫树枝条,或红或黄的枫叶在风里飞旋,引起了蹲在地下收集枫叶的劳浅的注意,劳浅追赶着漂浮在半空中的枫叶,追赶着,追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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