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虾,来自万里之外的海洋,捕获、捆绑、放冰袋、装箱,坐上飞机,飘洋过海,涉万千山水;一只虾,被肢解,烹饪,装盘,端到食客的眼前,还放了一小块干冰,雾气弥漫开来,也算是一种文化。
逆季盛开一瓶酒,在数百年历史的老窖中沉默了许久,精美地包装,出售,古人称之为琼浆玉液。
逆季盛开老子不喜欢奇巧之物,不喜欢让东西稀、贵。我赞同他的观点,但我贪杯,也贪口腹之欲,然后,才会走近自然一些。
逆季盛开那些奇巧之物离我有点远,这一棵树离我要近的多。王二浜也有九曲十八湾,王二浜底的小湾,土地被又一次翻覆,掩盖住了一棵树的根。
它长在水岸边,应该很久了,岸被水侵蚀,直到一棵树的根部,终究承受不住,倾斜。
应该是槐树吧?我记性不好,总是分不清事物;我从小就怕叫物品名称,惧怕叫错了被人笑话;可为了叙述方便,我还是要把一棵疑惑的树定性为槐树。
一棵极度倾斜在王二浜底河岸边的树,本来也不会吸引我的目光,我抬头时,树巅一簇隐约的白吸引了我的目光,难道是一簇花?
逆季盛开在我的认知里,槐花开在春末,或者是初夏,可以用来做糕吃,清新的香甜,反正,槐花不应该开在深秋里。
我还会想起东湖岸的槐树来,那个少年摘了一枝槐叶,一片片扯下来,抛到湖里,水波荡漾,那叶片排着队,飘向远处,一句欢喜,在他的唇齿间徘徊了很久很久,始终没能说出来。
曾经荒凉的东湖岸早变样子,颜市环城高架从它边上经过,我已找不到当时少年坐过的石堤和堤岸上的槐树,倒是那句欢喜,在唇齿间生了根,变成了一小块有着异味的牙石,紧紧附在因过度吸烟而有点发黄的牙齿内壁,抠也抠不到。
王二浜边的这棵槐树要高大一些,为了证实我过于差劲的视力是否看错,我跨进杂草丛生的田地,以更靠近它一些。
河水与沟壑阻挡了我,隔着十来米距离,我和一棵树对望。
它刚刚死过一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在这个夏季,留下一树颓废的枯叶残枝,还有灰黑的豆荚,然后,在秋天里因了王二浜的水和江南温湿的空气复活,重新萌出了许多新鲜细嫩的枝叶。
这种过程明明应该发生在初春,现在,真的不是萌芽的季节。
更正确点说,它这不叫复活,明明是回光返照,这棵槐树,命不久矣。
它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萌叶,甚至在秋寒里,开出一簇白色的槐花来,吸引到了我的目光。
这一次,手机的功能输给了我的眼睛,始终沒办法拍清楚那一簇,就算我一再放大图片,也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白。
逆季盛开秋季是收获的季节,稻柴在秋日的阳光下干燥而温暖,自然柔和着杂乱,它们总是让我想起历史来,想起百年千年前,张三如何收割一片水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一辆沉重的机器隆隆开过,分分钟的事,稻谷便统统留在了机箱里,再也不用像从前,弯着老腰缓慢地割稻、晾晒、捆稻、脱粒,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将稻谷收入粮仓。
逆季盛开人是省力了不少,但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小小的失落,那段农民最忙的辰光于突然之间凭空蒸发,失去了许多收获的乐趣,或者这样说,收获来的太过简单了一些。
逆季盛开本来,那台隆隆的机器还有轧碎稻柴的功能,我们却让它把柴草留着,把它们装上三轮车,作为土灶上的柴火,也只有这稲草细微的香味,还有着从前的味道。
逆季盛开一小盆咸鸭蛋,自家产的鸭蛋,蛋黄真的黄,黄到发红;几颗枣子煮透了,我更喜欢那黑色的汤汁;
逆季盛开玉米也是,珠玑般闪着亮光,它的汤汁膩腻的,更好喝一些。
逆季盛开还有正当季的菱角,像老水牛头顶的两只尖角。
逆季盛开几颗蘑菇,有点小贵。
逆季盛开它们是绘画用的静物模特,安静在季节的光影里。
逆季盛开被密封保存在数百年历史的窖池里,绵厚的香气积郁,足以让人忱醉。
逆季盛开可庄菜市场门口,两只刺猬蜷曲了身子,横躺在街砖之上,它们被当作了食物,以十五元为价格,出售。
一大一小,是雌雄一对?还是母子?不得而知。
我也听说过传闻,接老话流传,吃啥补啥,吃刺猬肉可以治胃病,只为了猬和胃同音。这是个多么荒诞的说法,偏还是有许多人相信着,并在口齿间津津乐道着流传。
然后,两只刺猬在围观者的脚下,簌簌发抖着等待买主。
怱然,我就想起那棵刺槐树巅的一簇花来,抵死盛开在肃杀的秋风里,时光的洪流在转换,一季生,一季死,循环着不息。
那簇槐花做了最后的努力,逆季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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