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刚深入银河的无人之境,门外的大卡车依然卷起尘沙弥漫在土味的空气中。秀兰看一眼门外骑自行车,骑电动车,稀稀拉拉回家的人,心想今天小卖部应该不会来人了。
这个村里人本来就少,要不是近几年村这边建了钢铁厂,生意有了点起色,她早不开去外面打工了。不过正因如此,附近又新开了几家商店,生意也是一般。她转身,想想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真让人烦心,还是早点回家吧,说着她收拾了一下店里的东西,然后拿起衣服掏出钥匙向门口走去。
忽然,挂在门口的风铃响起,有人推门,她又放下衣服回到柜台等着。咯噔,咯噔……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红色夹克,黑色铅笔裤,打扮得挺精神的女人来到她面前,蓬松的黑棕色卷发遮住了她大半边脸,好像化了妆,但不明显,年纪应该比她小一点,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看了一会儿,那女人不做声,她立马回过神来问她要买什么东西。
“你就是于秀兰?”
秀兰一怔,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是啊,怎么了,你是……”还没等她说完就被打断。
”他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给你一百万,和他离婚,离开这里“像是发出命令似的用不耐烦的语气对她说。
秀兰这才明白这女人是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真是不要脸。
”你怎么有脸来找我,你给我滚,你俩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会离婚的,给我滚“秀兰瞪着眼睛,气得飞沫四溅,用手推着这个女人,让她快走。这段时间她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像样子,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他还一直让她离婚。
那女人猛地躲闪,拉着她往柜台那边走。
”怎么,一个农村人,一百万不少了吧,要不是他搞不定你,我才不想见你呢“女人一脸不屑,一字一句对气得说不出话的秀兰说道。
”对了,我怀孕了,马上就有自己的孩子了,拿着一百万赶紧和他离婚。“
秀兰挣脱她的手,一个人笑道:”我拿着钱走人,然后你们坐拥我名下的财产,都是现成的,算盘打得挺好。这几年不论是拆迁还是自己赚钱,总有一点积蓄,虽说在农村,但至少比一百万多得多,看你也不像是有钱人,我知道他的为人,傍不了富婆。你们还有了孩子,丢人现眼,你趁早死心吧,我是不会离婚的。“说着她拿起旁边的扫帚赶着那个女人往外走。女人眼看今天可能谈不拢了,就甩手说她还会来的,踩着她的高跟鞋又咯噔,咯噔……走了。
秀兰靠在门边上,路上已不见人影,附近的几家商店也都早早关了门。她看着眼前的黑夜想起以前只要天黑就可以回到家好好休息一番,那是她忙碌一天后最享受的事,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噩梦永远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尽管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却依然被光刺得睁不开眼睛,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在农村,她早早的和他结了婚,没有正式谈过恋爱就稀里糊涂过起了日子,那个年代大家都这样。那时候日子苦,但彼此都会迁就,养了一个儿子也十分听话。她一直都相信,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打拼,总会有好日子等着她们的,事实证明,后来确实有了好日子,但不是她的。
儿子越长越叛逆,父母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一直和家里闹矛盾。初中毕业,家里人让他好歹上个高中,就算不是特别好也可以,他说他不想念书了,要去打工。她想着实在不行,让他打一段时间的工也好,没准知道钱不好挣,就回来读书了,可没想到嘴上说着打工的他整日和一帮小混混在一起,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她和他爸担心他,常在他耳边念叨离那些人远一点,他不听。她清楚的记得,那次儿子和他爸居然打起来了,真是荒唐至极,一气之下,儿子离家出走,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从那以后,她的魂都被带走了,被风带去各个地方找寻儿子的下落,她相信儿子一定会回来的。
一想到儿子,秀兰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失去儿子已经十分痛苦,没想到老天开玩笑也喜欢坏事成双,这下她连丈夫都失去了,除了死守的这几块破地外,她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自以为勤勤恳恳,怎么也没想到出了这让人戳脊梁骨的事,确实不光彩,她不止一次的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把她当一个笑话来看。
“你知道吗,秀兰的男人在驾校到教练,两口子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知道啊,怎么了”
“我给你说啊,她男人在驾校里养了个女人,还把人肚子搞大了,她男人不要她了”
“是吗,怪不得我看秀兰这几天没精打彩的,她不会是才知道她男人的事吧“
是啊,她才知道,他跟她提离婚,把离婚协议书放到她面前,坦白了一切。她难以置信,或许曾经有过怀疑,但也是一时兴起。他说他工作忙,学员也挺多,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驾校里住,她还提醒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他确实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做着有朝一日她儿子回来她们一家再团圆的白日梦。像上面的对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也有人劝她别信那些婆娘乱嚼舌根,她知道那是事实并非胡说八道。
事情一切明了后,他光明正大的搬了出去和那个女人一起住,那个女人他说是在驾校里遇到的,一开始她还想是女学员呢还是女教练呢,见到后应该是女学员,不过也不重要了。他也每日联系她,只有一件事两个字——离婚。
她也想过离开之后对大家都好,可她不甘心,她想不通,以前方圆几里出了类似的事情,不管男女老少都会说几句,她也是其中的一员,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主角。为了那个家她付出了太多,刚结婚的时候还喜欢穿穿鞋跟很低的高跟鞋,涂涂便宜的口红打扮打扮自己,后来生了孩子就一门心思的打理家庭,那些年正值青春,她去外边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有些东西就再也没想过。当然,她也在意料之外,陪自己这么多年看似老老实实的男人就随随便便出了轨,当她是空气一般,她不是保姆是妻子,以后也无所谓了。
她回到了家,坐在沙发上想自己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只有继续等儿子回来了,就算一个人,她也不能让儿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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