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佝偻着身子,蜷缩在隧道的角落。这条隧道幽暗深长,偶尔有行人穿过,看我一眼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中。
下等人的命运就是被指指点点,这件事从我出生就知道。所以迎上他们鄙夷的目光,我也不会觉得尴尬,呆滞成了我的保护伞。
直到一个人看到我时,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了我好久,看得我浑身难受,后背像针扎一样,我又向里挪了挪身子,试图避开他的视线,可没想到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抓了抓衣角,试探性的问道:“有什么事吗,先生?”我看到那个人一边的嘴角被吊起,面部的肌肉像一条拧紧的毛巾。他没有说话,转身走了。我第一次感觉到窘迫,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他走后好几天,后背的刺痛感依然没有消除。
可事情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盯着我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指着我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虽然我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但他们的表情出卖了他们嘲笑我的内心。
我蜷缩的更紧了,整个人就像一块发了霉的豆腐,又臭又疲,被人一戳就是一个大窟窿。从我的前胸插入,顶到我的后脊,后背越弯,蜷缩的越偻,后背就更弯了,恶性循环。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堵住耳朵,它们就从毛孔钻进我的血肉,顺着流淌的血液环绕我的全身,最后杀进我的脑海,给我重重的一拳。
后背鼓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包,疼痛让我呼吸困难,喉咙不自主的发出呜呜声,如将死之犬般哀鸣。此时的我看上去像是背上了壳的蜗牛,可我并没有用来保护自己的那层粘膜。
我的丑陋成了他们攻击的武器,措辞越发的肆无忌惮,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头皮。他们高高在上,指点我像是在研究如何把我进行垃圾分类,偶尔有两声微弱的同情,又瞬间被讨伐声淹没,吓得闭上了嘴。
可我已经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了,身体的巨变让我无暇顾及冷言冷语。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蝴蝶破茧,又如一位母亲在缔造生命。
我猛地站起身,翅膀在我的背后打开,折磨我数十年的疼痛尽数消散在一声呐喊中。佝偻不再,身形的高大让我自己都发了蒙,羽翼丰盈,每一根羽毛都柔软似柳,又锋利如刀。
我抚了抚自己的翅膀,抬头张望,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隧道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寂静,只剩我一声叹息,兜兜转转不肯离去。
“觉醒了吗?”
一个女声从我的左上方传来,我转过身,看到了和我长着同样翅膀的人,她拍打翅膀的声音很轻,整个人透露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气息。
“嗯,”我回答道,“大概是听久了吧,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一开始的杀伤力确实很大,信口雌黄不论真假,确实一开始会去想要辩解,想证明自己并非传言那么不堪。可是,如果辩解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委屈这种情绪了。”
我又一次把翅膀展开,破空声划过隧道,消失在那蝙蝠都不愿栖息的黑暗中。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称,可更多的时候这杆秤并不是用来衡量对错,而是计算强弱。如果你够强,强到让他们忌惮,他们就会无底线的向你倾斜,或逃离或巴结,总之是绝无可能口出狂言,更不要说向你发难了。”
“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但回头想一想,谁还没有被人戳脊梁骨的时候。浩瀚星河尚有乌云遮月,洪荒宇宙也非一马平川。那些贬低你瞧不起你的人,不过都是一些欺软怕硬之徒罢了。”
“我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世间众生的内心,而我依然是面镜子。”
那女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并没有对我说的话做出任何评价,反而问我:“你是跟我走,还是自己走出这条隧道?”
“跟你走吧,这隧道太黑,一道光照不亮的。”
那女人没说话,转身并示意我跟上,在我们即将传送出这条隧道时,她说:
“你知道吗,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条隧道一直都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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