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季傍晚的风伴随着落日轻轻拂过柔柔的麦田，他以为那应该就是大海的模样，沙漠的模样，绵延雪山的模样。
有村中一少年不知何故爱上了学堂，因为朗读时摇头晃脑整齐的声响？因为夫子博古通今广阔的才学？还是因为那份只有在学堂才能获得的独一无二的欢乐？他爱上了学堂，就像他爱上了他自己。
山上放羊，田里拔草，河里捉虾，灶台烧锅，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从学堂归家，他觉得路边的野花甚美，野草也比往常可爱。在田间拔草当看到落日下随晚风飘荡的麦田一波一波向天边涌去，他觉得他除了拔草应该还要做些别的，于是他就大声喊“始来无归处，自当何如是”，他母亲说他犯神经病。在河里抓虾，他第一次觉得好生奇怪：虾子生的这般模样。在灶台烧锅，看着迸溅的火花，他只想一直发呆。
少年走出小学堂，走到高学堂。驻足，凝望，进门，读书。春夏秋最好受的，天气好受，冬最难受的，天气难受，又三年，不等闻鸡就起舞，不等狗吠就入眠。他还是爱春天的绿，夏天的雨，秋天的风，冬天的雪。在苦中不觉苦，不觉苦方觉甜，脑袋装的东西多了，他忽而觉得心不那么轻盈了，前路漫漫，还好步履是轻盈的。
秀才总有一天要进京赶考，老母亲含泪招手，门前相送。夕阳沉沉，杨柳依依，走过了山趟过了河，走过了驿马小道走上了康庄大道。潇洒挥毫二十载，登大殿，披锦裘，骑鞍马，执金鞭。荣耀一时不知何处去，三年五载又三年，满腹诗书满眼泪，人前是人面，事前要决断，脑袋沉沉心事重，笑脸逢迎笑脸送。纵是花团锦簇归家了，不如步履盈盈踏风去。
山过一程，水过一程，晨时有晨景，暮时亦如暮，鸡鸣和狗吠，知了声声叫，门前烛火明，门内人儿清，放声归去，放声归去。又是一年春时景———他看到了大海的模样，沙漠的模样，绵延雪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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