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秋兰
2012年暑假,我的身体很不好。全身的元气都抽走了,感觉世界要塌下来,身体更是一落千丈。
我虽深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但当时的我,始终走不出情绪的牢笼,整天活在地狱当中。
想着公公婆婆和外甥第一次来广东,便想带他们到处逛逛。于是,趁着长假,我们去了惠州、珠海、深圳、江西老家及翠微峰。在旅游中,我的负担慢慢散开,那些沉溺在地狱里的自责与怨恨,在与大自然和家人们的相处中渐渐释怀。
陪着婆婆去旅游,我的世界亦逐渐打开。
婆婆是一个性情中人,碰到跟她经历相似的人,想起生命里的那些遭遇,谈到家里人的难处,她的泪水就像珍珠般颗颗洒落。
在深圳的景山公园,望着陡峭的山坡,三个男人(公公、先生和外甥)上山看香港澳门,我和婆婆留在山脚下等他们。坐在树荫底下,稀疏的阳光仍然炽晒。我撑着伞,伞下的婆婆聊天,聊着聊着,说到某子女的婚姻问题和大孙子的内向性格,她的泪水立即喷涌而出。长长的泪水啊,无论我拿多少纸巾,总擦拭不断。
女儿的伤,母亲的泪和痛。望着婆婆焦虑地捂着疼痛的胸口,我担心婆婆的心脏承受不了,赶紧转移她的话题。
或许我不是一个懂得哄婆婆笑的人。说着说着,我想起自己的伤痛,聊到生命中那些肆意障碍我前程的人,愤怒的语气和伤感的情绪一下子笼罩着我,泪水竟不自觉夺眶而出。
我想起我可怜的妈妈。妈妈穷尽一生的力量为家庭劳作而积攒了一身的病痛,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福。我痛恨自己无能,埋怨自己忙碌,忏悔自己过失,眼泪亦连绵不绝。
婆婆身体不是很好,虽胖,脚上却没有力气,我常带着她散步、压腿。
刚开始,她的脚无法放到低压腿的器材上,我便帮她按摩双腿。后来随着按摩次数的增多,她的双腿竟然可以自行放上,且脚渐渐稳健有力。以前不能下蹲,现在的她可以蹲着了。当婆婆散步走累时,我给婆婆按摩肩膀、头和脊背。
广东的冬天,气温并不算低,婆婆在腊月里仍然感冒了。我想起我小时候妈妈在我感冒时常给我按摩手指手背手心及甩手的情形。除了给婆婆的脚心放温敷袋之外,我亦用同样的方法给婆婆按摩手心手背手指、头顶、耳背、肩膀、脊背、双腿、双眼周围、下巴及甩手。犹记得我怀大儿子时,亦常常挺着大肚子用原始点给婆婆按摩。
婆婆感冒,浑身无力,又腰痛。除了给她按摩之外,我给婆婆洗脚。
婆婆虽然70多岁,但她脚上的皮肤很白很光滑。仔细一洗脚,才发现她腿上的静脉曲张较严重,血管爆出,像一条条河流。皮肤上有些地方暗沉着一些黑色斑块,甚至有些地方淤青着。洗到她脚背上,看到她那靠近大拇指侧边上有一个多出来的肉团,那个肉团在热水的浸泡下赫然醒目。
我询问缘由。公公在旁边解释:婆婆自小劳动,13岁成为家里的正式劳力,被当成大人使唤,吃了很多苦。到17岁嫁给公公的时候,家里穷,挨饿,大舅在县里工作,婆婆就去县里背一些红薯干回来吃。那时正值冬天,没有桥,需小心翼翼地从封冻的冰面上走过去。从乡下到县里有80里路,两天一个来回,全靠步行。公公说走了那么远的路程,脚都磨坏了,起来很多血泡,加上鞋子的原因,这个肉疙瘩就如影附身了。
我听了震撼,更加仔细地按摩这双脚。身体就像一个精密的系统,它毫无保留地非常清晰地记录着婆婆生命中走过的每一天,无论生命的轨迹以什么形式出现,身体这套精密的系统都在启动它应有的程序。摸着这双走过70多年风霜的脚,感受生命的记忆浓缩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的内心被深深触动了。
以前,我给江西的妈妈洗脚。妈妈瘦,双脚全是皮包骨头,青筋历历可见,血管更是密密麻麻。按着没有肉仅有一层薄薄的皮裹着的脚,我的泪水滴落水中,不让妈妈看见。
我如今给婆婆洗脚,想着自己亏妈妈的孝道,内心百感交集:一个人的生命,来得很不容易,唯有珍惜眼前人,才是我过好每一天的基础。
和婆婆在一起,我把我的爱寄存在她的身上。我感谢上苍给我送来这么伟大的婆婆,让我再次拥有母爱。
是的,婆婆也把我当自家女儿看待,她对我很好,总是替我着想。特别是怀两个儿子时,她抢着干所有的家务活,怕我累着。产后一百天内,她不让我干重活,提醒我不要碰冷水吃寒凉饮食,时刻为我的健康着想。
我与婆婆的温情穿过岁月的尘土,将我的记忆烘烤得蓬松而又馨香。听着《婆婆也是妈》这首歌,我心里开出花。
回想那些挽着婆婆的手、听着婆婆的话、吃着婆婆炒的菜、合着婆婆哭笑的时光,我的生命润泽又丰盈。
感恩有婆婆在身边。
我带婆婆去惠州江北会议中心学习 我们的笑容 在甘肃敦煌的月牙泉风景区 我们去珠海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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