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上，三十岁下

青春最好的方式，就是永不散场，

一群人喝完酒，在街头狂奔，

迎着风，撕心裂肺。

1.

每年年底，一帮老朋友都回到了老家城市，免不了会聚一聚。毕业出来工作以后，相聚的时间本来就越来越少，好在我们几个一年还能聚在一起一次，说说话，聊聊近况。几个大男人在一起能干的事情，也就吃个饭，侃侃生活，打打牌娱乐。没有同学会，我们几个人的聚会似乎成为了一件例行的事，在每年的年底上演。

和往年一样，我们几个很好的朋友聚在一起，玩了两天。老餐馆，做的都是家常菜。席间，棋子说要认大哥，不停的找我们几个喝酒。白酒就那样端起来一杯干。越往后面，他也俞发来劲，最后我和他都喝得有些大。他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年长的。我们都承认他是大哥，但他还是一个劲不停的喋喋不休，举着酒杯满脸醉意的叫嚣，“我就只想人认个大哥，有谁不服，来跟我喝”。第一次见他这么舍命陪君子。

我们也继续跟他喝，然后博子见状就把开水往他杯子里倒，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被扶到宾馆，他狠狠地吐了一下，就睡得不省人事了。我只是难受，在厕所里抠了喉咙一两个小时，算是把昨天吃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最后都见了血。这顿酒喝完，他已经是毋庸置疑的老大哥了。

这算是哥几个一起吃饭，棋子和我喝得最多的一次。以前喝酒，他都是半推半就，完全不会喝醉，这是他第一次烂醉如泥。后来，我在他租住的房子里住过两天，就我和他两个人。他在老家一年多，一个人上下班，做饭。原本什么菜都不会弄的他，如今已经可以炒得一手好菜。工作清闲，没有什么压力，当然工资也微薄，刚好可以度日。他是那种乐享安定的人，从我认识他开始，就已经很清楚了他的性格，内敛，世俗，不争。

大学毕业以后就回到了老家城市，南方的小城。在经历过求职无门之后，一心想往体制里钻，却仍在体制边缘挣扎。他的老父亲有时会催促他出去闯荡一番，在小城市没有什么机会，工资又低，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他也无动于衷，他有自己的坚持。

有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少年的时候看着那些毕业即失业的新闻，嗤之以鼻。可当我们真正的面对这样的一个时刻的时候，我们都随大流，成为了那普普通通的一个。

年岁给予我们的，不只是年龄的增长，容颜的骤改，还有认清世界越来越世俗无力的心。我们不得已的挣扎在各种关系网下，一次又一次的被现实扇红脸庞。他刚毕业时和我说过的一句话，我依然记得。他说，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个社会关系是最重要的。要是有关系，进体制只是时间问题。

我忽的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又毫无道理。我记起汪曾祺在上海因为找不到工作，沈从文先生写信给他说，不用怕，好在你还有手中的笔可以书写。是啊，我们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生活还没有让我们无力还手，有什么可怕的呢？

有些人喜欢清闲的日子，一辈子就像清泉的水，缓缓的流；有些人喜欢冒险的生活，在城市的洪流里漂荡。有时候想起往事，会不由得笑出了声。想起那些灯光冗长且孤独清寂的岁月，一群少年握笔埋头，未曾开化的心不知任何世间愁苦。我们有着在同一个屋檐下奋笔疾书的岁月，如今奔波在不同的城市街道，曾经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转眼已是青青下巴。三十岁的年纪，离我们还远吗？

三十岁下，我们开始担心什么了呢？害怕迈进婚姻的殿堂，一辈子开始有了束缚；担心自己一事无成，焦虑着越来越近的三十岁；忧虑父母双亲的身体，想远行却也真的迈不出心内的纠结。也许我们真正担心的是流言的铺天盖地，害怕自己成为了不入流的那一个。想随大流，将就自己的人生。

2.

棋子跟我说，他谈过一次恋爱。

他和那女孩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年的时间，但最后还是分开了。听他说着的时候，我是有些诧异的。

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没有任何感情的经历，当然这仅限我知道的。那女孩他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我们也从来没发现过他在谈恋爱。从时间推算，他应该是在大学的时候和那个女孩在一起。

他跟我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一脸的深沉，就像是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似的。我问他，那后来为什么分开了。他用手指摸了摸鼻子，眉头挤出几道明显的皱纹，因为劈腿，他淡淡的说。我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那个女孩大概是在两人在一起两年的时候背叛了这段感情。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女孩劈腿，但一直都没有说破，一年以后两人就分开了。他是那种特别老实的人，对待感情也特别的认真，我虽不知他俩恋爱的细节，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付出了所有真心去对一个姑娘好。

第一次他敞开心扉跟我说这样一件事，我却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就那样默默地听他说。他一定是对那女孩有所留恋的，不然也不会跟我讲起。

我经常跟他说的话是，都已经二十五岁上，三十岁下的年纪了，还不赶紧的找个对象，过两年把婚结了。没想到他竟在感情里受过这样的挫折。感情这样一件事情，真的是说不清楚。有些人就那样遇见了，然后一辈子，有些人你以为是可以一辈子携手的，可是还是分开了。

后来他说，过年被爸妈催婚了。我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结婚的年纪了，况且你一直渴望安定。他又接着说，工作没有稳定下来，谈结婚都太早了，更何况连姑娘都没有。我只是笑笑，不说话。因为我劝说他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完全没有说服力。

不是年龄大了就该结婚。没有遇见对的人，就算走进了婚姻这座城堡，也只会是一座黑暗城堡，阴霾密布。

我想起二十岁上下年纪时的相遇，我们都天真无邪，相信那些美好的事情。婚姻，家庭，事业，都离我们遥远。而如今，我们开始担心一些事情，一事无成，继续拖累父母，默默无闻的一生。理想在现实的夹击之下，粉身碎骨。或许我们只是因为‘三十岁成家立业’这句话在心里纠结着。它从来不是一道坎，只是一个年龄节点。

3.

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的都在密谋着成家的大事。于是你口是心非的说，我才不着急。看着他们挽着白色婚纱的婀娜恋人，你却也真的想，这一辈子或许就应该这样，携着爱人的手，走完一生。

大韩去年十一回家把结婚证领了。谁也没告诉，连我这最好的哥们也瞒着。后来另外一个朋友猜测出来，我就发消息质问他，他也就坦白了。

他和他女朋友的爱情，我算得上是一路看在眼里，最清楚的旁观者。两人从高中毕业开始在一起。大学的时候女孩在湖北，大韩在宁夏。毕业以后，他去到深圳，女孩就呆在老家城市。大学四年，工作一年，五年的异地恋，整整五年。女孩是那种过日子的女孩，人还漂亮，家务活什么都能干。

领证的时候，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子。父母出首付，每月两个人自己还三千左右的房贷。工作了，两人还是异地。我经常跟他说，都毕业工作了，两人是不是要在一起工作生活啊，还异地这么分着，不合适。要么她来深圳，要么你回老家。

这时，他会深呼一口气，然后说，我回老家，工资那么低，房贷都还不起。她来深圳，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他说完，眉头紧锁。我也无言以对。或许，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是我们几个里最先结婚的。结婚证领了，我们连喜糖都没有吃着。以为他年底会办婚礼，却没有任何动静。后来他说，今年不会办婚礼了，哪还有钱办婚礼。

他和女孩刚毕业的时候就订婚了，大概父母花了十万，买房首付也花了几万块，装修房子还要钱。父母都是在工厂上班的人，基本上是倾尽全力帮他。他说婚礼只能明年办了。我们也都理解。婚礼只是一种形式，有钱了再办也不迟。

听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满面的愁容。我想，其实他最难受的应该是拖累了父母，一把年纪，竟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结婚证领到手，意味着你不在是孤单一人，你要承担的是一个家庭的责任，当然还有双方父母需要照顾。于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你的角色也不再仅仅是儿子，你也是丈夫，未来的某一天，你终会成为父亲。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成熟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见面就会用手环住你脖子然后拉着你走的少年，多了些稳重的气息。

我想，三十岁总是会到来，我们所能做的是去相信，那些我们经历着的事情是正确的。三十岁又怎样，我们还是会成为丈夫，妻子，父亲。正是这样的角色转变，我们才有勇气去走完这渺小而平静的一生。二十五岁上，三十岁下，我们渐渐地朝着我们曾经厌恶的大人模样走去，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