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9期“学”专题活动。

外婆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头脑却一点不糊涂，近几年来她常常跟我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外婆是一个童养媳，因她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便被爹娘卖给外公家里，直到十六岁嫁给我外公。外婆一共有六个子女，母亲是最小的一个。那时家家户户都穷得吃不起饭，再加上没有避孕措施，于是家家都生养很多孩子，人口一多嘴就多，更是食不果腹。母亲出生于七十年代，那时的河南仍旧经历穷苦饥荒，但是最艰难的日子像伤疤一样正逐渐趋于愈合，尽管白面馒头仍旧十分珍贵，但是红薯，土豆，杂粮这些总算也能填肚子，为这事我的大姨丈如今提起红薯都直犯恶心，也难怪，日日吃红薯搁谁谁也受不住。

大姨作为家里的老二，没有上过一天学堂，这如今是她一生的遗憾。那时外婆刚生养完二姨身子骨弱，姥爷和大舅下地干活，留下外婆和大姨在家里洗衣做饭，还有两个小娃娃。一个刚会走路没多久，一个刚满月，外婆营养跟不上，没奶水，天天抱着孩子哭。

母亲出生后，家里的情况有了好转。至少母亲可以上学堂啦！那时去学堂要交学费，很多家里就是因为没钱所以不让孩子去学堂，好在学堂可以赊账，母亲后来说，很多孩子一学年都上完了学费都没能凑齐，后来只能拿自己的粮食抵。那时的学堂跟如今不一样，几个村子里才办有一个学堂，早上四五点摸黑去学堂，上 完学再回家吃早饭。外婆担心母亲夜里上学路上害怕，便将家里养了两年的一条大黄狗给母亲做“保镖”，每天护送母亲去学堂。后来我也听母亲说起过，那条大黄狗是母亲小时候最忠实的朋友，每天天不亮大黄狗就护送母亲去学堂，到了学堂后它自己跑回家。待母亲下了学结伴回村时，刚到村口就看到大黄狗在村口等母亲回家。

其实除了大姨，外婆的另外五个孩子都去过学堂。大舅和二舅因为是男孩，所以外公二话不说，借钱也要送他们俩去学堂。二姨和三姨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已经明显改善了，她们自然而然地也就上了学堂，因此，大姨一生都没有踏进学堂一步。后来大姨每每跟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总会提到学堂的事情，说她小时候看到那些从学堂出来的孩子，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坐在学堂里，看看学堂里的花花草草是不是比地里的长得茂盛，看看学堂里的泥土是不是在阳光下闪着光。大姨后来用几十年的时间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她认的字也仅仅刚够她认识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后来即便被儿女接到了大城市生活，也从来没敢一个人上街，学堂是大姨一生的遗憾，就像她眼睛里逐渐干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