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作者: 低首嗅青梅 | 来源:发表于2024-09-11 14:5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00期“非”专题活动。

当他背着帆布包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他眼神中闪露出的讶异与迷惘表明他着实犹豫了,他随即又后退几步,站在一堵白色城墙和一条恶臭的河沟之间,在这夹缝中生存的小村口前,再一次确认村口的石碑上刻着的村子名称,河坝村这三个字像一记闷雷,赫然击中他的要害,待他缓过神来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便是他多少次午夜梦回,令他魂牵梦绕的地方。虽然只有眼前的名字和他的记忆碰撞了,但这一次碰撞之后,并没有产生一丝火花,风吹过来,一片残叶落在暗黑色的河沟里,没有惊扰到正在上面舞动的苍蝇,他不知道,他尘封的记忆已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回来了,若非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自己的骨灰回到这里,他是不会长途跋涉再回到这片土地的,虽然他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可他在这里的回忆总是充斥着不幸与阴影。而从他刚踏上这片土地开始,曾经的记忆却铺天盖地的向他砸过来。

小时候听母亲说父亲是陕西人,闹饥荒的时候逃到北方,被一大户人家雇来当厨师,后来遇到母亲从而生下了他,在他两岁时父亲便因病去世了。所以他的记忆力是从来不曾有过父亲的样子的,他所有对父亲的想象都是来自母亲口中,母亲后来并没有再嫁,一个人含辛茹苦地供他上学,因为没有父亲,他是所有孩子欺负的对象,因此他总爱一个人玩,他为自己打造了一个理想的童话王国,他的王国跟村里的天一样蓝,树林一样茂盛浓密,还有一个比村里的池塘大得多的河,但是在他的王国里他会飞,他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在他的王国里,所有人都爱他,可他越长大越发现童话王国都是骗人的,即使是他自己打造的也一样。所以他拼命读书试图逃离这个地方,他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大城市,稍微安定下来便把母亲也接了过去,他以为逃离那个村子就逃离了他的童年,就远离那个噩梦。可母亲却时时念着那个地方,特别是母亲病重的这几年,她曾不止一次的要求回去,母亲说如果她的骨灰不能和丈夫葬在一起,那么来世她就没办法找到他,两个人就没办法重逢。他很清楚地记得,母亲临死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求他将自己的骨灰带回家,和父亲葬在一起,这是母亲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愿,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她,没想到已经逃离二十年了,如今他还是要回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村子已经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村子了,这么多年萦绕在他心里的阴影远不如记忆中的深厚,他回想起的更多还是那时的蓝天白云,生机盎然的树林,能抚慰人心的阳光,充满生命力的河流,只是这一切如今都已死去,到处是一片荒凉。

他将母亲与父亲葬在一起,他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地方将永远活在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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