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叶落枝头枯

“又是一年叶落枝头枯，打工在他乡，思念着故土。”在秋已尽冬又来的时候，我听着《回家的脚步好酸楚》的歌，思绪万千，她把我又拉回到很久以前。

那时我告别了长江北边的里下河家乡，告别了我结婚时新建的没有住多长时间的砖混结构住房，我挈妇将雏从上海乘坐列车到了妻子的老家—云南省的一个边陲小城。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是乘大巴车去往边陲小城的。那时大巴车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行驶，我看见山鹰展翅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上高傲地飞翔，而公路的另一边是悬崖峭壁，那万丈深渊的底下就是奔腾澎湃的澜沧江。

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我们是如何乘坐这条线路的大巴车的，汽车里充斥着难闻的小猪猪屎、鸡粪和各人身上的汗味以及吸烟混合的味道，几欲呕吐；趴到窗户上，看见那一路欢歌的澜沧江，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她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我也无心欣赏她的旖旎风光，只是巴望着快点到妻子的娘家，不要在沿途中活活地挨搞。

好不容易到了岳母家，岳母一家人当然热情澎湃地为我们接风洗尘。

我在岳母家待了不到十天，就想去找活儿做做，但初到云南，脚脚踏生地，眼眼望生人，我既没文凭，又无一技之长，想找个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好在我女儿她舅舅人脉广，不久就帮我在市绿化站找到工作，没过多久，又托人帮我在市卷烟厂找到了一份拖烟包的活儿。

不过，在等待工作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在岳母家闲着，而是选择了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练摊卖东西的活儿干。边陲小城可以为我作证，早晨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上绽放的清新如燃的朝霞和晨曦把我唤醒，我匆忙地推着装满货物的板车去卖货；晚上路边昏黄的灯光眨着疲惫而又窃喜的眼神的眼睛迎接着我回家，那些霓虹灯和路灯把我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马路路边上。这时候我想起当初的情景，我才知道歌词“打工路途上有吃不尽的苦。”“冰冷的床板，一个人好孤独。”写得多么接地气，她简直就是专门为我们打工人写的。

“这个城市有谁能够把我在乎？”我回眸这座城市，那万家灯火尽管辉煌，却没有我家的一扇窗户；在岳母家虽然像在我的老家，但骨子里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感觉还是令我油然而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顿时觉得粱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我于是想把生意做大做强，做到风生水起，如日中天，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要“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有一次我推着装满西瓜的板车刚放在路边不久，那些蓝制服们就来了，他们如雪白的羔羊一样，很温柔善良地碰了一下我的西瓜车，那些西瓜像长江的波涛翻滚在路边，骨碌碌的在碰到路边沿的砖栏时，顷刻间就破碎了，我想她们龇牙咧嘴的样子，我严重怀疑她们是在嘲笑我的呐喊声：“卖西瓜卖西瓜，西瓜又甜又起沙。”

“漂泊在他乡，有太多的无助。”我在遭遇突然袭击时，有谁能够知道我心中的苦楚？我去捡拾掉落在地上的西瓜，习习凉风抚摸着我的头发，她竭力不让我额头上滚下如黄豆般大的汗珠；和煦的阳光亲吻着我的脸颊，她亲切地对我微笑着，她不让我眼睛里流出晶莹的泪珠。“忙碌一年，也没有多少收入。”“不知如何面对家中的父母。”“一家老小还等我在那个老屋。”然而，想起要赶紧给女儿上幼儿园筹集到入园费，我还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擦干眼泪重新去顽强拼搏。当然了，从此长了个心眼，我在练摊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发现那些蓝制服在奔向摊贩时，我立马风驰电掣地推着车子，脚板底也像抹了油一样，溜之大吉。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由于我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后来很少被蓝制服们翻车，即便我步行不如他们的摩托车快，被他们逮个正着，他们也很体贴我的良苦用心，决不碰翻我的装货的板车，顶多要我交一点占路费。人还是善良的多，他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为了人民的利益，还是会温柔执法的，他们决不钓鱼执法，这一点我还是要有一句说一句的，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真正仁慈善良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的，我在练摊做小本生意时就遇到了一个宅心仁厚的老大娘。那一天我在卖东西时，做了一桩大买卖，心中很高兴，但临近收工回家盘点收入时，我发现了一张百元大钞跟真的不同，忙拿起验钞笔一验，假钞确定无疑了。我既悔恨又懊恼，怪自己太相信别人的花言巧语了，怪自己当时忙碌时就忙人无智地没用验钞笔检验钞票的真伪，真是糨糊盆扣在脑袋上糊里糊涂的，这样一来，今天干一天白干还不算，还要倒贴。想到这里，我欲哭无泪。这时站闲围观的人中走出一个老大娘，她哄我说是她那个宝贝孙子恶作剧给我假钞的，她叫我不要急，她给我一张真钞，一把抢去我手中的假钞，当场撕了，然后转身就走了。

“一路走来，又能够向谁去倾诉？”我听着这句歌词，感慨万千，觉得当时这个老大娘还是不错的，她根本不要我向她倾诉，她就能理解我的艰辛，我对她真的感激涕零，至今依然心怀感恩。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个老大娘是南下老干部，军人出身，她为人善良，常做好事，她的孙子现在正在市一中上课，怎么可能用假钞买我的西瓜呢？在一年叶落枝头枯的时候，想起她，我不由的感到温暖涌上我的心头，觉得人间自有真情在，神州处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