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虞桨声的酒馆只卖一种酒,虞桨声只穿一种颜色的衣裳,虞桨声是只身一人来到大漠的。
那时的江南,行走江湖的,无论男女老幼,都爱喝一种酒。酒名念奴娇。这酒不烈也不燥,像极了江南氤氲的水气,浩渺的烟波,一壶下去,从嘴唇温柔到喉头,从喉头温柔到心头。
我念美人多娇,卖酒的小娘却比这酒更江南。生得柳叶眉,暖玉般的肌肤,嘴唇极薄,典型江南女子的相貌,点了淡淡朱唇,不是那娇艳欲滴的牡丹,却是那寺里莲池的红莲。几缕青丝挂鬓,却是有灵气水气菩萨气。
虞桨声卖了江南的酒坊,一人来到大漠。新酿了那一种酒,酒名:丑奴儿。
大漠里的刀客开始传言,漠里新开了一家酒馆。只卖一种酒,那酒烈的像大漠里的风沙,一口入喉,粗砾的从嗓子扎到肺腑。像刀客的刀,沙狼的牙。
烈酒仿能醉杀人。
自从来到大漠,虞桨声便只穿大红色的衣裳,抹最艳的红妆。一柄小扇常在手,与那些粗俗刀客说笑时,折扇掩笑,却是更添妩媚。
有多事的刀客问,老板娘这样的女子,为何来到这悲苦的大漠。老板娘也不说话,给他新添一壶丑奴儿,醉的他分不清这是大漠还是江南。
有时,刀客们喝着酒,老板娘虞桨声会扯条长凳坐在酒馆门口,远远望着大漠,灌下一口丑奴儿,红霞上了脸,那时她会唱一首刀客们从没听过的小调儿:
谁道那江水绿如蓝,
将军流血大江前,
谁说那棺冢需楠檀,
马革裹尸不知寒。
听听听,英雄擂鼓万马前,
看看看,铁衣里的枯骨谁来怜?
我埋百坛祝捷酒,远征的旧人何时还?
郎君啊郎君,何时还,你何时还……
唱到情深处,虞桨声仰天大笑,泣不成声。
刀客们不知道她在等谁,却只知大漠再远的西域十六国之叛,四年惨胜,却埋了十万将士。有将军死马旁,江南却是腻人的歌舞升平。
不如大漠。
抹了眼泪,虞桨声笑的妩媚,媚里苍凉。
(不知名学妹的江湖:大漠,红衣,妩媚的老板娘开的小酒馆。注:学妹挺漂亮的,我忘了给备注,嗯,尴尬。)
2.
江湖上的小女侠不少,薛小虫自然算一个。
薛小虫最恨自己爹给自己起的名字,既没有混江湖的气势,也没有其他女子的温婉动听。
小虫小虫,什么嘛,哪怕叫个小龙小虎小豹子也好啊。
小虫是在酒馆里遇到叶小蝉的。因为同样爹妈心血来潮随便取的名字,所以分外相惜。
像叶小蝉和薛小虫这样浪荡江湖的年轻人自然不少,江湖儿女江湖游。
他们一起喝了一钱银子一壶的酒,吃过偷偷打来烤焦的狗肉,叶小蝉满嘴油腻,灌了一口劣酒,冒着酒气说:小虫儿,你等着看我名扬天下啊……
他们分别时,叶小蝉说,下次见我,带壶好酒。
一年后的冬天,匪山上的强盗下山扫荡作恶,一位游侠儿为护着几名素不相识的村民,力战而死。江湖儿女江湖死,名扬天下也许,就是场逍遥的美梦吧。
血红了一大片雪。
他的小小坟冢连个墓碑也没有,也没人祭奠。半年后只有一个名字特没气势的女侠提酒来过一次。
小虫儿嘴角带笑,眼角却满是泪花。
喂,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你在哪里。
(班花告诉我,她的江湖是: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你在哪里。)
3.
白醒狮常会惊梦而起。醒来时,身上的冷汗融进伤疤里,虽然已经愈合多年。可还是觉得刺痛,就像已是卸甲三年,依然梦回铁马冰河。
玉杆挂月白醒狮,如今挂月枪在门后早已锈了枪头。
那场大乱,换了旧日山河。故主有愧百姓,却独独无愧他白醒狮。有旧部寻他复国,他却躲了三年。
天下大定,新主无愧百姓。安民生,减赋税。要他再提挂月枪,枪上提起的不是一朝兴衰,提起的是百万百姓的活生生性命。
提携玉龙为君死,死有何难,难的是英雄一朝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白醒狮灌了一口老酒,梦里同袍身死。醒来百万民生。
窗外下起了淅沥小雨,白醒狮一人走在茅屋后的青石小道上:
我白醒狮岂是贪生怕死,但,兴亡百姓苦。白某愿有愧君王,无愧百姓。提枪为君王袍泽,放下为天下苍生。
说完,仰天长啸,雨落脸庞,不知是雨还是英雄泪。
应是悟了。
(悦哥说,她的江湖就是:归隐,在茅屋喝酒,酒醒,恩怨情愁也已经散去,只剩自己一人走在小雨淅沥的小道上,放声大笑。)
——郭荒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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