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受宠的儿子

“我的儿子中，你最没用！”

当我从电话里听到老爸跟我复述这句话时，我的心就像被钢针扎了，汩汩的血珠从针口渗了出来。我不敢想象，当老爸听到这句话时，他内心的汹涌澎湃。

是的，这句可以令自尊心扫地，能把人扎得千疮百孔的话是爷爷对外人说的，外人转述给老爸听的。外人的情商堪忧，或者就是抱着某些目的看笑话。

从我记事起，老爸就是最不受宠的那个儿子。除了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已故叔叔外，爷爷有4个儿子。老爸有一个大哥，两个弟弟。   

或许是因为爷爷比较势利，金钱观偏颇。在我印象中，他对大伯一家态度最好，我家排倒数，大概就是因为大伯会挣钱。从小到大，妈妈也会和我说一些爷爷奶奶的不公平待遇。我印象中最深的一次就是，妈妈刚生完弟弟的第三天，就要去河里洗衣服，弟弟是农历11月出生的，当时的河水冷得刺骨，妈妈说的时候眼中含着泪花……

听妈妈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分家了，爷爷和两个叔叔一家（当时两个叔叔还未成家），大伯一家，老爸一家。那时候家里穷，爷爷条件比较富余，他就会偷偷接济大伯家，对我们漠不关心。

还有很多事，就不一一说了，不然就显得累赘了。

4月15日，爷爷突然中风，左手和左脚没有知觉，住院了。家中除了奶奶外，就只有因疫情还没开学，在读大学的堂弟。爷爷住院的当天夜里，他在医院陪着爷爷。当晚，大伯、老爸和两位叔叔讨论——谁先回家照顾爷爷。原本说好大伯回去，后来大伯说请不了假，让老爸先回去。老爸二话不说，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老家。

由于中风，爷爷没办法自由行动，也没办法自由进食。我知道老爸一直是个脾气特别暴躁，没什么耐心的人，他和别人沟通从来不会好好说，基本都是以骂的方式。“刀子嘴豆腐心”用来形容他最好不过了。明明是个软心肠，却有一层尖刺，如果用一种动物形容他，大概就是刺猬吧。

老爸是个很孝顺的儿子。不管是爷爷之前住院做结石手术，还是现在住院，爸爸都是最快到病床前照顾爷爷的儿子。19日，大叔接班，爸爸也就回工作的城市了。

昨天晚上，我给老爸打了电话，也向他了解爷爷的最新情况。他的话匣一下就被打开，聊了很多细节。聊着聊着，他无意说到，做检查时，爷爷想要自己走，但手脚不受控制，差点摔倒。老爸是个急性子的人，脾气一刹那就上来了。他让爷爷别自己走，万一摔倒就更麻烦。我问：“爷爷说什么了？”他淡淡地说：“什么也没说。”

直觉告诉我，老爸肯定是数落了爷爷。我无奈：“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明明可以好好沟通，非得要骂人？”其实，我从小就看不惯老爸的沟通方式。他的脾气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收敛。我小时候就挺害怕他，现在长大了，有时就会直言不讳地让老爸改一改。

我一说到这句话，可能触到了他的某一条神经。他心酸又气愤，说：“我一想到他对我的态度，就很气。每次住院，我都是最快到医院照顾他的。而他呢，竟然和别人说，‘我的儿子中，你最没用！’多伤人。”

犹如五雷轰顶，我愣住了。原来老爸的心里藏着这个秘密，虽然以前也听老妈说过这事，但我没那么震撼。当这句话从老爸这个当事人的口中说出来，我彻彻底底地僵住了。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这对他有多大的打击，我不敢想象。

那一刻，他将多年，甚至数十年的委屈倾泻而出。他虽然年过半百，但他仍渴望得到爷爷的认可，哪怕是一视同仁也好。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曾经让他看开点的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爱不是一个数字，很难平均分配，但要竭力使它保持平衡，不然你永远都不知道被忽视的那一方内心有多么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