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那户经常吵架骂小孩的人家搬走了,这片小区难得安静了几天,那个五岁小男孩银铃一样清脆悦耳的童声,成了记忆中最干净美好又难忘的一种声音。
那天房东来帮我换灯泡,无意中说起,这一带的住客都在别处买了新房,只等装修完毕就搬进去。
相比之下我穷得很突出,纯粹是个没多少存款,又死活不愿回家的人,孤身宅居在这一带,穷中作乐。
仅仅一周,一楼的屋主开始带人来看房,隔天就买了油漆翻新墙面,寂静的白天,不时听到一些叮叮咚咚和电钻穿墙的声响,一直持续到黄昏。
这种被噪音作伴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好像也并未觉得讨厌。
生活就是这样,总是从一种声音中抽身而去,又陷入另一种声音的围绕之中,没有绝对的安静,包括寡然而止的生命,最终也是从一场辨别不出感情真假的哭丧声中远去的。
那天晚饭后,楼下人声嘈杂,我从阳台望下去,旧式路灯的昏黄光线照着几个人黑黑的发顶,几把粗犷的男声中混杂着一把细软的女声,都说着一口熟悉的本地方言。
冰箱,木质柜子,床,沙发,鞋架,流水线般一件一件往屋里运。
这是要搬进来了?这群人中不知谁才是真正的新邻居。
末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凑在路灯下,利落地点上烟,几点在指间忽明忽暗的红光成为一顿劳作后惬意的句点,舒适得没有脾气去驱赶聚集在头顶灯光下嗡嗡轰鸣的蚊群。
那个女人跑前跑后递水递纸巾,点头哈腰道谢,人群中有个身形瘦长的小哥哥长得不错,一直没有说话,侧坐在摩托上,看他抽烟的姿势,应该是个老手。
呛人的烟味散入夜风中,有几缕顺风而上,很不小心被我敏感的鼻子捕捉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哥哥抬头望上来,我赶紧把头缩回去,希望他是个高度近视眼,没有看见我这个偷窥者披头散发,戴着大黑眼镜框的傻帽样,毕竟以后可能是要当邻居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机车的声音“突突”远去,探头望下去,光束中的水泥地面静静躺着几只烟蒂,整个小区迎来了真正属于夜的静谧。
昼夜的更替,也隐喻着新旧的变换,这些半新不旧的出租房,如迎来送往的旅店老板,沉默地看着人离开,又等着下一批住客出现。
出租房向来是生产故事的摇篮,关上门,谁也不清楚前情和后续,这些房子就像个沉默又嘴严的旁观者。
不管住客在此处留下多少故事和温情,走的时候也许会留恋,但从来不回头。
出租房半辈子都在目送别人离开,而无法决定自己的离开,对于它们来说,离开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我在夜里路过一间不开灯的房屋时,我总会想,这间房子也许并非主人不在家,也非无人居住,它只是没有等到一个来开灯的人。
新人还是旧人都无所谓了,反正关上了大门,谁也不认识谁,都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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