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28237044/d5abb24facc705e5.jpg)
一看到两个陀螺,姥姥立马变了脸,“呸呸呸,它们怎么还在这儿,赶紧扔了!扔了!”
姥姥一说到某个去世的人,或者晦气的事,总会大声“呸呸呸”,唾沫星子飞溅,这是她一贯以来,从父母那一辈传承的躲避灾祸的方法——虽然并没有实质作用,可能是求到了心理安慰。
“你想没想起来,这是你姥爷做的东西。”姥姥平复了心情,转头问我。
我点点头,话说,我姥爷已经去世25年了,这两个陀螺一如既往地结实,因为我姥爷是维修工出身,心灵手巧的,自己“车”个零件都不在话下。
想当年,姥爷做了几个陀螺,让我们几个孩子去冰上打。鞭子在寒风里“呼呼”地抽着陀螺,陀螺旋风一样飞驰在光滑的冰面上,陀螺速度稍微慢了,就再抽一鞭子,只要想玩,那陀螺一直不停歇,磨得尖头的铁锃亮锃亮的。
小时候的陀螺静止在仓房的一角,再也没有孩子愿意抽它,它可以永远休息了。
曾经玩过它的孩子们,如今也像陀螺一样,为了工作、家庭、孩子苦苦奔忙,身上有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不能停,也不敢停。
我活成了它的样子。
(五)簸箕
![](https://img.haomeiwen.com/i28237044/91ecb98173e75cbf.jpg)
仓房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了,往墙上看,也挂着破破烂烂的各种老物件,它们个个老态龙钟,一无所用了不知道多少年。
簸箕一拿出来,落到地上,同样年迈的灰尘,尘埃落定,扑簌簌地落了地。
姥姥一脸可惜地看着集满灰尘的老伙伴,“这还是俺五妹夫给的呢,人家好本事,编的筐那个俊啊……”姥姥一共有6个妹妹,1个弟弟,身为老大的姐姐,挂念着每一个亲人,同样亲人能也为她着想。
这个簸箕的作用是筛掉灰尘和沙粒的。它有两种用法,以玉米为例,脱粒的玉米晒干了,难免混进沙粒和灰尘,先用簸箕装进去一些,用力地颠,玉米粒在簸箕里蹦跳着,灰尘也被风带走了。
往袋子装的时候,不是一次都倒进去,而是一批一批慢慢地“簸”,玉米粒依次进了袋子,最后剩下的便是粗粝的沙粒——利用了簸箕底部的不平整,凹陷的小坑留住了比玉米粒小得多的沙粒。
“妈,怎么弄这个?”舅舅询问着姥姥的意见,毕竟这个簸箕没有完全坏掉。
“哎,烧火吧,我也使不了了,落灰。”姥姥无能为力的眼神,是对岁月的妥协,她已经90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没有基础病,就是子女的福气了。
舅舅悄悄地嘀咕着:“这老太太,还想干活,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劲儿……”姥姥听到了,也装听不到,指定是在回忆自己挥着簸箕筛玉米的日子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罢了罢了。
(六)棒槌
![](https://img.haomeiwen.com/i28237044/6de7faef5487f8a3.jpg)
北方人对话,如果说某人“棒槌”,是比喻此人性子耿直,缺心眼,不明事理。
果然,棒槌具备了这些属性。耿直,没有弯折,敲打衣服时“𠳐𠳐𠳐……”单调而乏味。
“我老大,不管什么天儿,拎着棒槌,装一篮子衣服和尿戒子就下河了,不洗没有换的……”姥姥看着两根木棍,思绪被拉到了80多年前,长女如母,姥姥做了七回“小妈妈”,弟弟妹妹们,几乎都是她带大的,直到自己出嫁,那时候最小的弟弟才三岁,比我最大的舅舅大了四岁而已。
难怪姥姥对孩子们不够耐心,脾气躁得很,心烦得很,她带腻了孩子。
“这两根棒槌,你妈还用过。”姥姥冲着我说,眼望着我妈,“你记不记得了?”
我妈微笑着,脱口而出,“怎么不记得,我给二弟和三弟洗衣服,洗尿戒子了。”
姥姥点点头,“你才五岁,就能干活了,七岁就开始做饭了,哎,闺女受累了,女人都累啊。”
难怪我妈做饭一直都难吃,这个技能学会的太早,磨灭了她的热情,越做越敷衍了,和姥姥不喜欢带孩子一个道理。
这一回,不等大舅问话,妈妈抢先一步,挑了一根品相尚好的棒槌,她要带回自己的家,留着纪念。
姥姥不能理解地瞅了瞅她满头白发的女儿,“活儿还没干够啊?留这个破玩应儿。”
我妈笑而不语,也许这根棒槌记忆了她的童年吧,童年的苦也是甜的,因为那是小时候,和长大以后的苦相比较,微乎其微。
结语
这些农村的老物件,随着他们曾经使用者的离开,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以后再见,估计只有博物馆了。尽我所能,在姥姥剩余的时光里,记下他们的故事,这是我这一代人所能留下的记忆片段。
有,总比没有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