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楼下传来一阵歌声,那歌里的文字像是写给我的。“疲倦的时候,你总会牵着我的手,告诉我有你在身边,不需要担心着以后。可是梦总不会停留,没有任何缘由。”
自从上次吵过以后,我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怎么好好说话了,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他回来好好聊聊,不能让他再这样喝下去。
下午我打电话给他,让他下班早点回来,果然他晚上还有应酬。到晚上八点多,打电话给他,他说才刚开始还走不了。到十点钟我再打,连电话他都不接了。
说实话,本来这些天我有些内疚,也慢慢想通了,如果这个月回老家见一下双方父母,给老人们一催说不定我也就同意了。但没想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又气又难过。
他的电话来了,电话那头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说他喝醉了,让我去接他。
等回到家里,我给他喝了些热茶,并用湿毛巾帮他擦洗脸和脖子。他也慢慢地清醒了些,打着酒嗝对我说:“玉宝,那几个人都是我的己方,我平时对他们要求很严格,他们觉得我太死板不给他们偷工减料的机会,所以在饭桌上就死命的灌我酒喝。”
我也没好气地说:“得了吧你,你不去不就万事大吉了。在工作上应该坚持你的原则,合作已方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我看是你自己想喝吧。你以前没这么喝酒,工作不也干得挺好的吗?明明自己不能喝还要逞强,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酒劲又上来了的他低着头说:“我也不想喝啊,但我难受,我不喝也难受,喝了就更难受。”
我拍着他的背说:“凡事都是有解决的办法,遇事不能急,你得慢慢来。没有人喜欢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拿到婚房了,还差一张结婚证,可我老婆,不,是女朋友不愿意和我结婚,我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给领导们怎么说?我给父母怎么交待?来不及了,我等不及了,错过这个月,以后就再也没有房子可分了,以后我连玉宝也没有了。”
他以为他还在酒桌上,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还不停地举着右手,不停地喊着干杯。我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过份倔强了,把他难为成这样,他为了我才难受才喝酒的。
两天后,我终于收到被录取的通知,那是一家房地产网络公司,算是我期待中非常理想的工作,在深圳地标最高大楼帝王大厦上班,而且还免去了我在房地产和互联网两个行业中选择的纠结。
我在保险公司的最后一天,我整理着所有的客户档案,准备向梁主任做最后的交接,也一一感谢他和同事们这几年来对我的照顾和培养。
我正伤感于离别情绪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坤的大哥打来的,他很急切地对我说:“玉宝,坤进医院了。”
我听到这个电话被吓傻了,急忙出来打个车直奔医院去,一路上我想像着各种可怕的场景,他最近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工地上机械故障?工地塌方?脚手架倒了?和别人打架?我越想越怕,等我到医院的时候,全身都吓出一身冷汗。
我找了好半天,才在住院部里找到他的名字,那是一间两人病房,我又看了一眼门上的名字,才推门进去,靠外面这张床是空的,也许病人去接受检查和治疗了,靠里的那张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身上只盖了一半白色的床单,头上全是白色的绷带,只露出两个眼睛。
我走到那张床面前,如果不是在门上和床头看到他的名字,我都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躺在这里,我轻声地喊了声:“坤哥、坤哥?”,他没有回音,只是略为把头转到另一边。
我抓住他的手起来看了看,没有明显的伤痕,他用力压了一下我的手又松开了,然后用力地将整个身体都朝那边去了。我又不敢碰他别的地方,怕他身上还有伤,。
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过来,“你是家属?他的脸部严重划伤,这几天还不能讲话,你要看着上面的水,快滴完的时候就按这个呼叫。“
我这才发现,绷带连嘴都给盖住了,不能讲话,不能吃也不能喝。我急忙追出去抓住护士问:“我哥这是怎么了?严重吗?”护士也不太耐烦地对我说:“不是很严重,就是脸上被严重的划伤,身体其它情况等检查结果。”说完转身就走了,但没走几步又转过头来对我说:”不建议和病人讲太多话,不要让病人情绪波动,不利于脸部伤口的愈合。“
听了护士的话我好像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等我再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头朝另外一边转了一半,而身体已经是全转过去,这样扭着脖子会很难受的,我把他的身体朝这边掰过来,把他的肩膀按平,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拉起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我不敢想白色纱布下面的那张脸,会被伤成什么样子。
想着不能让他有情绪,所以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其实我好像告诉他,听到他进医院的消息,我就立刻投降了,等他出院以后,我就和他去办理结婚证。
第二天检查结果全出来了,除了脸部的伤其它都没问题。他从手术的大医院转到他们单位的医院里来住院。因为他还不能说话,医生建议给他拿一些书来看,还有本子和笔,医生说他暂时可以通过写在纸上来和大家进行交流。
他大哥在医院里守着,我回家给他去准备书和纸笔。让我没想到的是等我回到医院,他写下的第一个纸条,却是:“大哥,你让玉宝走,我不想见到她。”
我盯着那张纸,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又屈又气,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问他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干嘛?你是想让我走吗?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然后把那些撕碎的纸片撒到他的床上,哭着跑了出来。
他大哥在我后面跟了出来,对我说:“玉宝,你先回去吧,等过两天你再来。“
虽然那几个字对我来说是一种打击,但我还是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问:“大哥,我知道这些天他心情不好,我不是真心想和他吵架,只是他突然说要结婚,说是为了单位的房子,还说你爸妈年纪大了,我只是觉得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有想好,然后他最近就老是在外面喝酒,而且每次都把自己喝的烂醉。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我没想到大哥一脸无情地说:“玉宝,他这段时间经常到我工地上来,你们的事我知道一些。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很单纯,我们是真心对你好,没想到你这么自私,我们看错你了,你走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难怪大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来过,原来他经常跑到他哥那里去,我想肯定是他哥让他开始喝酒的,于是我也有些生气地对他大哥说:”大哥,我知道你们哥两感情很好,但他不能喝酒,一喝就醉,你以后少让他喝酒。而且我已经想好了,等他出院以后我就和他登记结婚。“
从他受伤以来两周时间过去了,他也出院住进了他新的宿舍,可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打电话也从来都不接,本来我想把那栋单身公寓里每间房都敲一遍,像当初做保险陌生拜访扫楼一样,总能扫出他的住处来。
但我收到了他给我写的信,大致意思是感谢我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我就像那株灿烂开着的向日葵,他曾努力过想把这株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最后他觉得他需要我,而我更需要阳光。他请求我的原谅,曾经责备我的不成熟和自私,其实是因为他太爱我,是他自己爱的太自私。最后他请我忘记他,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勇敢地做自己。
看着信上这些跳跃的字,我知道他真的从我的生活里走了,为了找他我曾努力过很多次,也曾经他们那㠉楼下一边看书一边等待,希望有一天能等到他回来。我想即使他每天都在能看见我的地方看着我,也不会让我找到他。
我突然觉得我伤害了他。在他最在乎最需要的时候,我没有接受他的求婚,最后变成了让他受伤的武器。我对工作、对爱情、婚姻的这点执着和自尊,不仅破伤了他的脸,更是割伤了他的心。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被大风吹的东倒西歪的一颗树上有一个鸟窝,一只小鸟被风吹下了树,那还是一只不会飞不会觅食的雏鸟,它在雨中一跌一撞地往前爬着。一会雨过天晴,走着走着的鸟飞了起来,它就这样自由地飞啊飞,飞过高山飞过草地,然后飞进一片树林,正当欢快地东张西望的时候,被一张网给罩住了再也动弹不得,它急的不停地叫,我在这种恐惧的叫声中醒来。发现原来是个梦。
坤就像我家里的大哥一样,在希望中守护了我一段,然后又在失望和无奈中选择了放手,能为我做的,他们已经尽全力了,未来的路还要靠我自己走。
离开一座城市,意味着我的一个成长阶段的结束,在深圳的这三年多,学业无疑是失败的,我没能完成本科课程,但提高了对计算机领域的认知和专业知识,帮助我转到了新的互联网行业。三年多的保险从业经历,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和成熟。曾经的那份执着和坚持,我用到了新的工作领域当中,这一呆就是二十年里。
曾经那首歌一直响在我的耳边。
”又回到一个人忙碌寂寞的时候,一个人只懂往前走不回头。又回到一个人微笑着流泪的时候,一个人孤独的伪装着自由,一个人删除和你的所有,到最后过去和遗憾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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