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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旧人问起北地之冬,他们以为寒冷乃常人难耐,再三嘱托注意身体。又问起是否习惯那里生活。
仔细回想,并无任何不适。遥远的新疆时差比口内(疆内人称疆外“口内,内地”)晚两个小时,匆忙的早八点高峰到了这里转至十点。那时太阳刚升起不久,斜斜的光线照在沉默的冰河之上,厚厚的冰层立马反射出暖柔的目光。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想起“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切都明媚得要跃出冰面。
小时候住在河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逡巡一番,看河面是否结冰。不为看风景,只是想白捡几条鱼回去。
河岸边捡石头,砸一个大窟窿,剩下的是静静等待,等待鱼儿一条条游过来呼吸。那是下小网兜的最好时刻。
如果没有鱼,也不会感觉到寂寞。捡碎瓦片,像在水面上打水漂一样游戏。冰面很滑,不像水面那样起伏弹跳。但仍旧阻挡不住幼稚童心,脆脆的欢声从此岸滑呀滑呀,几乎到达彼岸。其中有那么几回,有少数的碎石瓦片弹跳到对面岸上去了。
人生就像河面上滑行,摆渡,很多人要到对岸,最终只有很少人到达了,到达过。大部分人都如散落在冰河之上的微渺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粒粒石子、碎片。
很多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付出一定要得到什么。一定要得到什么吗?难道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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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冬天的快乐,和水面冰层的厚度成正比,快乐纯粹得透明。现在那种快乐被忙碌充斥着,不见了。
随着那些不见的还有很多很多。譬如,除了在电视纪录片上看东北人捕鱼时能看到他们驾着马车在耀目的冰芒中穿梭之外,在内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河水结成厚块厚块的冰,像一个完整的冰柱卧躺在大地上。
走在街道上,看着许多大人、小孩在冰河上欢乐的奔跑,替他们生出一种忧虑:万一掉下冰窟该当作如何?
站在岸上看着他们,他们的欢乐盖住了我的喉音。我知道他们没人听到苍白的呼喊。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看你。”也无法体会别人的欢乐。
我们生活的地方都只是一个具体的位置,在哪里都是生活。有时我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抵达,那就尽可能让姿态更优美,使过程更丰富。人生如戏,就让游戏变得有趣。
当我意识到这些,我单调乏味的生活多了一些趣味。我静静看着。
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个孩子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冰裂洞中。裤管子湿了半截儿,冰渣子挂着,一直垂到他发灰的白球鞋面上。他滑稽的样子,让我想起出走了很久的我自己。
“好了,赶紧回去换件干衣服吧。”我说,“别冻着了。”
少年出走小半生,这才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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