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威夫特是十八世纪英国的文学家、政治家与讽刺学家,曾被高尔基评价为“世界伟大文学创造者”。《格列夫游记》是斯威夫特最具代表性的寓言小说,于1726年出版于英国,一经发表就受到了广大读者的追捧。
《格列夫游记》以当时流行的旅行记体裁描述了小人国、大人国、勒皮它岛、慧骃国这四个国家的风土人情,斯威夫特在本书中深刻地反映出当时欧洲的社会状况,并且以乌托邦的形式描绘了他理想中的国家。
十八世纪欧洲理性启蒙之下,斯威夫特以笔力提出质疑
十八世纪被历史学家称为启蒙时代,牛顿的力学体系刚刚问世不久,人类冲破知识的桎梏,整个欧洲都弥漫着那个时代的乐观高涨的情绪。
人类自诩洞悉了宇宙的奥秘,随着知识的不断扩充,人们自信地认为统治自然只是时间问题,人类的福祉一定会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在那个时代,历史学家则天真地宣称:历史是呈线性进步发展的。
洛克的政治思想、牛顿的物理学、培根的科学理想与伏尔泰老实人式的天真乐观,一同照耀在十八世纪欧洲的启蒙运动之上。
十八世纪欧洲将那个时代的众多思想汇聚在一起,可以发现,它们几乎都建立在理性的根基之上,那是一个理性觉醒的时代,古希腊的古典理性被中世纪基督教信仰压抑并沉睡了一千多年,终于苏醒于地平线之上。
但是十八世纪的理性没有古典时代的审慎与节制。在那个崇尚理性的时代阴影之下,我们能预感到二十世纪即将到来的可怕梦魇。当时并没有人有这样的预感,斯威夫特正是那个时代的先知先觉者,冷眼旁观当时社会的理性潮流,最早对所谓的启蒙提出了质疑。
乔纳森·斯威夫特在斯威夫特的《格列夫游记》中,我们可以看到小人国、大人国、勒皮它岛、慧骃国这四个奇妙的国家,可是在奇妙的背后,却充满了讽刺与隐喻。
小人国映射的是当时英国与欧洲大陆的腐败政治。小人国里,人们鼠目寸光、贪婪自私,他们的德行与他们的身材相称。而大人国里的人们则正好相反,他们民风淳朴、高尚正直,是斯威夫特所尊敬的古希腊公民。
格列夫在小人国在勒皮它岛上,有一座借助磁力装置悬浮于空中的小岛,上面居住着一群整日思考数学与音乐的国王与大臣们,他们对一切(包括儿女)都漠不关心,斯威夫特用他们来隐喻当时欧洲的皇家协会。
慧骃国,是马类统治人类的国家,人成为低贱的畜生,而马则成为高贵的主人,斯威夫特以此来表达对人类道德的绝望。
斯威夫特笔下的正反两面乌托邦透露出古代思想与现代思想的冲突
斯威夫特在《格列夫游记》中采用的是乌托邦幻想小说的形式,但是与当时流行的类似小说大为不同。当我们回看乌托邦类小说的发展,可以发现,大多数小说都是在描述正面的乌托邦,例如《乌托邦》、《基督城》。
“乌托邦”一直到二十世纪,人道主义被逐渐地击碎之后,才开始渐渐形式反面的乌托邦,例如《美丽新世界》、《1984》与《我们》。而斯威夫特则是在乌托邦幻想兴起之时,便在自己的作品中综合正反两面乌托邦,描述一个乌托邦式的双重幻想。
小人国与勒皮它岛描述的是反面乌托邦,而大人国与慧骃国则描述的是正面乌托邦。反面乌托邦与正面乌托邦的相互交织,这不仅仅是对启蒙的未来感到忧郁,同样的,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许。
斯威夫特笔下的正面乌托邦与当时其他形式的正面乌托邦是不同的。大多数乌托邦幻想家们的理想都指向同一个未来——当时欧洲的人类社会并没有体验过的时间或空间。
而斯威夫特则是将目光放在了古代,在大人国与慧骃国中,会发现很多古典时代人们的高尚与优雅。
古希腊的古典文明由此看见,斯威夫特的乌托邦并非是幻想,也不是非理性的设计,而是对古典的崇尚,用历史记忆来批判时代,把他的思想与理想投放到一个奇异的乌托邦之中,在这里有曾经存在的而如今不存在的高尚时代,因此可以认为它是正面乌托邦;同样的,这里也有一个呈现人们意欲的可怕世界,且在前者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荒诞与丑恶,因此它也是反面乌托邦。
正是斯威夫特对古代思想的仰慕,让他所创造的乌托邦呈现出正反两面的交织与冲突。这种冲突是来自于古代与现代思想的冲突。
斯威夫特对当时兴起的启蒙运动提出质疑,在古代与现代发生冲突的问题上,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古代的一边。
启蒙运动之下,斯威夫特对科学技术与德性的辩证
启蒙运动意在以科学代替习俗,以理性代替迷信。康德曾说:
“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
伊曼努尔·康德用理性指引自身,是康德对理性的看法。启蒙运动不仅仅满足于自然界的立法,同时还在以理性的力量征服自然。培根说的“知识就是权力”正是这一理念的表达,他曾在《新大西岛》中,构建一个由科学家统治的乌托邦,一群知识与德行集于一身的科学家分工明确地来掌管国家,在他们的治理之下,国家变得和谐有序、富足安康。
培根把政治奠基于科学而不是公民与统治者的道德之上,一方面是因为培根痴迷于科学,另一方面因为他认为科学可以使人们的德性得到教化。斯威夫特的思想则与培根截然相反。
弗朗西斯·培根《格列夫游记》中,勒皮它岛则是代表了与培根相反的思想。飞岛上是一群终日痴迷于科学,不顾习俗与生活,他们凡事都需要佣人来引导,甚至说话都要佣人提醒。这类人注定是只顾仰头观察行星轨迹的科学狂人,他们缺少世俗的现实感。
培根认为科学带给社会的是一种福音,会给人类文明带来福祉。但斯威夫特则在书中描述科学统治之下社会的恐怖景象。
勒皮它岛是依据物理学原理,悬浮于岛的上空,可以随意调整高度与位置,如果岛上有一个区域的人们反抗统治,那么他们所生活的城市将瞬间被压成废墟。
斯威夫特对于科学的统治心存怀疑,他认为科学与政治这两门学问是存在天然界限的,用科学来引导政治必然会导致政治的坍塌。
关于科学与德性的问题上,卢梭曾在《论科学与艺术》中提出自己的想法,他认为科学与艺术是一种普遍、超地域的事物,必然会对公民社会的道德产生破坏。后来康德曾对纯粹理性与实践理性进行划分,把理性与科学从对它们的道德指责中拯救出来。而科学与社会的问题上,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则提到对科学导致极权主义产生担忧。
让-雅克·卢梭启蒙运动的本意是让人们脱离被盲目的支配,而跨领域的科学技术已经成为了盲目的力量源头,若是再去审视启蒙运动,那必然要重新思考科学技术本身。
事物的极端性是我们需要去避免的,即使这很难被发现,不过在被悲观中的人们也应该需要一个寄存希望的乌托邦,让我们从绝望中汲取行动的勇气。
斯威夫特正反两面的乌托邦想要表达的正是这种面对事物的态度,这是他作品的意义所在,也是他之所以被称作后现代大师的高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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