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本就解释不清。

那天，我穿过长长的天桥，从申虹路一直走到申长路，沿着崭新的柏油马路，一路向南。

初秋的空气燥热、烦闷，即便是早晨七点钟，地上就蒸出了一股热气，在离我50公分的地方蔓延开来，让我觉得有些气闷。

我一个人走着，从这里到公司需要半个小时。远远我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在行走，我并没有太过于留意，而是一个劲往前冲。

当我距离他只剩下两公尺的时候，他抬起头，我吃了一惊，他的脸长在后脑勺。

“你看得见我？”他问我，有些吃惊。

我有点慌，腿发抖，心想什么鬼。

“请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奇怪，我第一次见脸孔长在后脑勺的人。”

他笑笑，“总算有人看见我了，蛮好蛮好。”

“什么蛮好，一点都不好，吓死人。”

“我是一位半神，知过去和未来，只不过犯了罪过被贬下人间，现在以这样的面貌见人，实在是抱歉，吓到你了。”

我看看他，面孔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我想起来有一些怨灵死了之后会以这样的形态存活在人世间，因为怨气重，但是半神，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不信。”我直截了当，“请让一让，让我过去。”

“对不起，你不能过去，见到就是缘分，这样吧，你不信我正常的，谁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呢，我讲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关于你过去的事情，你或许会有体会。”

“两分钟。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上班要迟到了。”

“OK。”他说，“No problem。”

“你今年30岁，1994年生人，不错吧。”他说。

“废话，你看看我也不想80后或者00后啊。”

“甲戌年，辛未月，壬寅日，葵卯时。你的八字不错吧。”

我吃了一惊，他居然知道。

见我一脸惊讶，他微微一笑，“我就说，我是半神。”

我呆呆立住了，一时间仿佛脚底板生了根不会动了，它仿佛要扎根在这里，自顾自生长。

“我还知道，你是家中独子，高中在金山中学就读，大学是在江西，现在在一家广告媒体公司上班，我知道你叫李明辉，暂时没有对象，你的过去非常干净，这个真当难得，一个男小孩从农村一步步出来，居然没有被这个时代的洪流裹着走有些难得，你肯定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我可以预测你的未来，甚至帮你改变命运，是的，我就是有这样的力量。”

他侃侃而谈，我一言不发，在他面前我好像全身裸奔给他看，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大师。”我说，“不对，大神啊，你帮我看看，我的未来怎么样？”

“你在求我吗？”他说，随后笑了笑，“看未来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没有问题，一点点代价算什么，我愿意承担。”我信誓旦旦说，我昏了头。

他邪魅一笑，“那我就帮你看看。”

我点点头。

“哦呦，蛮好蛮好，你今天开始要转大运了。”

“怎么讲！”

“今天八点半，你们领导要介绍一位新员工，是个小女生，刚毕业，本地人。”

这个消息不假，前两天我们领导就说了有一位新员工要来，据说长得很漂亮，很多男同胞都在翘首楚盼这位神秘女生。

“是的，是的。”我连忙点头。

“那就是你的真爱啊。”他说，“她对谁都没有兴趣，只喜欢粘着你，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们将会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我听了之后浑身激动，幸福的笑脸洋溢在我的脸上，仿佛自己中了大乐透。

“谢谢，谢谢。”我说，准备走。

“哎，你还不能走。”他叫住我，“你要支付一点代价。”

“哦。”我回过头。

“这是我给你写的剧本，本来她是看不上你的，因为我的干预你才会有这样的际遇。”

“大神，感激啊。”我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他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只类似粉笔的东西，“你在地上画个圈，随便怎么画，然后自己站进去。”

我想都没想就照做了。

“很好。”他满意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快，一点疑虑都没有。”

当然，我满脑子都是未来美好生活的场景，需要什么疑虑。

“代价就是......”他顿了顿，看看我，“代价就是——”

我盯着他的眼睛和嘴巴，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去替你享受这样的生活。”他冷冷说道。

“什么？什么？”我惊呼，“什么意思！”

他冷冷笑道，“没有什么意思，字面意思，我去替你享受这样的生活吧。”

我彻底慌了，想跑，但怎么也跑不出这个圈。

“画地为牢。这么简单的故事都不知道，你这样的智商怎么去追求女神。”他对我讥笑道。

“求求你。求求.......”我哀求，“我不要女神了，放我走......”

“已经晚了。”他说，“一个人但凡有点脑子都应该想一想天上会不会掉下馅饼，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你说说看，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把你的躯壳留给我，我替你去活出精彩来。”

我吓死了，支支吾吾，“难道你不是半神？”

“废话，你见过我这么恐怖的半神吗？几句话就把你诓骗了，你真的是个白痴。你想想好了要说出你的八字很简单，一个有怨气的鬼怪也做得到。”他冷冷说道，“人的命运是要靠自己的，这点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居然想让我给你改命，我真的觉得搞笑。”

“求求你，求求......”我哀求。

他一脸冷笑，样子非常恐怖，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他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往上拉，很快一张人皮被拉扯下来，一副全新的容貌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副样貌我熟悉得很，那就是我！

我已经不会说话了，全身都痛，脱下来的那张皮像活的一般往我身上爬，随着我的一声惊叫，我变成了他的模样，我们就这样调换了身份。

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容貌，然后对我说：“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像我一样去骗一个人，跟他调换人生吧。”

他说完，哼着小调，迈着阔步走开了。

我现在就是在路上行走，脸孔长在后脑勺，这是我全新的身份，我再等待一个人，这个人或许也像我以前那样愚笨，可以让他来替代我，这个人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