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欢乐颂第三期我和冬天有个约会集体创作
回到家乡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可一直还是没看到过一场真正的雪。听乡人们讲,家乡其实已经好多年没下雪了。虽然见过哈尔滨三尺厚的积雪,也经历过北海道鹅毛般飘飞的大雪,可怎么也无法媲美早年在乡下时适逢下雪时的那般欣喜。
是的,怎么也无法相比。因为,那是家乡的雪,那是充满温情的雪,那是我年少时印满一个个脚印的雪。
我的家乡是一个邻近广东、广西和贵州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记得十多年前,几乎每一年都会或长或短地下上几场或大或小的雪。一大清早起来打开门,便会看到皑皑的白雪,路上、树上、房子上、田野上,到处都是。如果你起得够早,这一切就感觉仿佛是老天送给你的礼物一样;如果想赖下床,便只能看到被繁杂的脚步践踏得乌七八糟的雪了。大人们早已在开始忙着一天的生计,而孩子们也雀跃着奔跑在大路上、田野上,要么追逐着打雪仗,要么嘻笑着堆雪人。
很多时候,下了一晚的雪第二天早上就停了,地上的积雪厚到足以陷没整双鞋子。瓦檐和树梢上尽是长长的冰棱子,积水的田野里也结满了厚厚的冰层。可是谁也不会在意这凛冬的寒冷——大人们都热情的相互打着招呼,孩子们都搭着伴四处玩耍,整个村庄就像炸开了锅一般欢乐和热气腾腾。
殷实人家的孩子都穿戴着有绒毛的手套和平膝的皮靴到处乱跑,而家境一般的孩子呢,也一点儿不怕冷,即使提个手烘笼也会玩个天晕地暗,三餐不思。那真是个无忧无虑、无烦无恼的岁月!
我们家算不得殷实,甚至连一般都算不上。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只靠母亲一人艰辛地拉扯着我们过日子,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她似乎从来没有剥夺过我作为孩子的乐趣。凛冬降临之际,虽然没有殷实人家孩子那么多好看而又温暖的冬衣,但我从未因此缺失过那些属于我的童趣,而且那些下雪的童趣至今回想起来尤为温暖。
每逢下雪的那些日子,无论屋外是否还在下雪,早起忙活的母亲总是用充满欣喜和激情的声音唤醒沉睡中的我:“晓,快起来了,昨晚下了好大的雪!”
她总是轻轻地摇醒我,然后为我拿来早已放在灶边烤暖和的冬衣;而我每每听到她的呼唤,也总是一骨碌地爬起来,利索地穿好衣服。母亲知道,我喜欢雪。她只是在我出门的时候整理下我的穿着,看看我的冬衣穿好了没。
童年,有母亲的那些年月,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凛冬。
到了上中学那几年,也陆陆续续下过好几场大大小小的雪,不过我已经到镇上上学了。那些年的冬月似乎特别的冷,冷得几乎没有了所有的记忆。只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老师通知我校门口有人找我。当我顶着飘飞的雪花跑到校门口时,看到母亲那瘦削的身子正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她的左手臂挽着一件毛领的外衣,右手握着一根绑了几个纺织袋的扁担。
“来,试试看合适不。”看到我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母亲笑了,把扁担靠在墙上,拎着衣服的领子要马上穿给她看看。
我照做了,因为这正是我想要的。同村跟我一个班的小二黑也有一件这样的棉衣,前些天我跟母亲说了下,不想她还真上心给我买了一件。
“刚好,刚好——小东西长大了啊!”母亲一边为我抻着衣服,一边左右端详着我满意地嗔怪。
我问母亲是否把里面那件外套脱下来,我担心穿太多会把新衣给撑烂了。
“这样挺好的,天冷,多件衣服多层保暖。教室里冷,过两天卖了松子再给你买条棉裤。”母亲一边扫下发际的雪花,一边去拿她的扁担。
我的鼻子一酸:一担松子要摘一整天,一担松子二十块钱,一件衣服得要她摘多少松子啊?!
风,凛冽地吹;雪,还在鹅毛般地下。我赶紧转身向教室跑去,我不想让母亲看到我流泪的样子,也不想看到风雪飘摇中母亲那羸弱的身影。
之后,这样的年,这样的雪,不知又下了多少年,直到我远到异乡工作并结婚生子了才结束。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那凛冬的温馨回忆了,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在意那雪花的漫天纯粹了,可是每当年关将至,却总免不了回到乡下,回到母亲的身边,跟她畅叙一家三口时,那风雪飘摇、乐观勤勉的艰难岁月。可此时,母亲却又忽然对我要求严格起来。她总是跟我说,要把工作做好,要把孩子教育好,不忘初心,不忘根本。
母亲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妇,她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只跟我们在外生活了几年,最终因为不适又回到乡下。母亲的头脑里没有大道理,可是她很明事理。所以我只好当面答应她,却又总会想法在每年冬月时分回到她老人家身边。
母亲在的时候真好,无论我身在何处——无论是花生收了,地瓜熟了,还是大白菜砍了,总是想着把最好的那份带给我。甚至直到我女儿快五岁了——那年腊月,我们刚回到乡下;那天早上,我们刚从旅途的颠箥缓过神来。窗外已经透亮了。我听见母亲在屋外欣喜地大喊:“晓,快带欣儿起床了,下了好多雪!”
女儿一听,马上闹着要起床去,因为她从没见过雪。
我和妻子自然是又惊又喜,赶紧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物,带着女儿跑到屋子外面,只见地上已经铺上一层绒毛地毯那么厚的积雪。虽然比往年小了很多,但已经足够让我们大吃一惊了。
“瑞雪兆丰年。晓鬼崽,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母亲对我又是一番满意的嗔怪,然后带着女儿向村口走了。小家伙也开心极了,一边一步一个地印着脚印儿,一边叽叽喳喳地跟母亲说着话。
母亲是在零七初秋病逝的,在没有任何征兆的状况下忽然发病。我不顾一切地奔回乡下照顾了她二十多天,可她总是让我回去,说管好企业要紧,一时半会她还死不了。因为有姐姐在家照顾她,我就只好回到我的小企业忙事去了。却不曾想,这一走就成了永别。仅仅半个多月,母亲就忍受着巨大的病痛悄然长逝了。
这一年没有下雪,连米砂子都没有下,可是我的心中却下满了雪——漫天的风雪,不见前路,更不见远方。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我早起看雪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我“晓鬼崽”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那样无论我身在何处都时时牵挂着我的饱暖与饥寒了。
很清楚的记得,从零七年至今,我的家乡一直都没下过雪。我想,也许在我的世界,我的雪在零七年的初秋已经下够了。因为听姐姐说,母亲的病是给我气的,因为那几年我刚离婚,公司的状况也不是很好,而我又眼见成为一个独来独往的半老男人……

时至初冬,家乡的天气仍是乍寒还暖,阳多阴少,雾霾沉沉,看来又是无雪之冬。
听说在五十公里开外、湖广交界的地方,有个叫“云冰山”的山峰——群山拥立、海拔最高的地方,每年冬月阴寒湿冷的天气,有可能看到飘飞的白雪和凝冻的冰霜,还有险峻的铁索吊桥。
于是,我找了湿冷的阴天独自一人上路了。不是我喜欢孤独一人,而是我实在认为——人生的有些旅程必须要跟对的人一起走!
我驱车走上一条弯曲又陡峭的国道,差不多四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可惜山地的管理员告诉我,此时无雪可看,景区的游客也寥寥无几。但是我想,既然来了,好歹也上去看看吧。于是我又驱车直接来到云冰山半山腰泊车的位置,然后沿着一条修建得陡而不险的道路往上走。我总是妄想生命中再遇到一些意外的奇迹。
道路幽静迂回,每每走到转弯处就可以看到那些在公路上蠕动的车辆,远处的群山雾气缭绕,还真是壮观。此时此刻,我还真是理解了历史上那些风云人物为何爱江山多过爱美人了。
不过我是来看雪的,无心观览这如许景致。
我走得很慢,走走停停约莫半小时左右,便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两省交界点,还看到了铁索吊桥。交界点的碑座矗立,仿佛在向我宣示着一种庄严的时刻;铁索吊桥绵延入云,仿佛在向我展示着它的险峻和迷茫。远处,群山迷蒙,无风,也无雨。
我大踏步向吊桥迷蒙的那一端走去。
今冬,即使无雪,我还是得往前走下去。
在我的心底,弗洛斯特那些诗句仿佛再次响起:
……
林子真美,幽深,乌黑,
可许诺的事还是得去做。
还得走好多里才能安睡,
还得走好多里才能安睡。
……

青•欢乐颂第三期我和冬天有个约会集体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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