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漫赵城,一

作者: 为民的简书 | 来源:发表于2019-03-28 19:40 被阅读68次

    江天来到赵城时,天色已近黄昏了,雾似乎更浓了。阴冷潮湿的天气连着两三个月了,侵淫着被日本鬼子占领下的赵城,赵城的老百姓每天睁开眼看不见太阳,生活在这像是阴间一样的尘世里。微微吹来的风携带着潮湿的雾气,江天感觉身上有点冷,下意识紧紧进城前新换的棉袍,抬头看到的是乳白色的雾气,向前只能看十几米远,近在咫尺的赵城像一个可怕的迷隐藏在雾气里了,这个迷里好像有血腥的味道。江天想远距离观察城门守兵的情况是不可能了,见机行事吧,作为赵城游击队队长的江天心里想着,脚步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守在城门口有四五个士兵,懒洋洋的没精打采,一个在边上坐着的应该是个当官的,翘着二郎腿抽烟,眼皮子向上翻着看天,好像天上随时会掉下个金元宝似的,这个情景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江天匆匆扫了一眼,没发现有日本鬼子加在里面。行人很少,半天还不见一个人进城,在这个初冬像寒冬一样冷的鬼天气里,哪个人愿意没有事跑出来啊,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万一再遇上日本鬼子发脾气就更糟糕了,恐怕连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江天进城时后边一个一直眯着眼的年轻士兵忽然睁眼看了他一眼,江天不理会他,目不斜视过去,踩着城门洞坑洼不平的路面,江天打游击战出身。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在临近城门边上有一块石板裂开了十字八道的缝,据说这是在宋朝时,一位将军和北方的入侵者打仗时马蹄踏的。

    在出城门洞时,江天回头看了一眼茫茫大雾,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觉得这雾里好像有张网张开了,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呢,在等什么猎物呢,江天不清楚,也许是他、也许是……。

    赵城是老城了,街道很窄,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湿漉漉脏兮兮的,行人皆拱肩缩背匆匆而过。微风里像是夹杂着蒙蒙的雨丝打在脸上,冰冷难受。两边的店铺大都早早关了门,像是躲避什么祸事一样。江天可不敢大意,警觉的四周观察,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注意他跟踪他,等他确信没有尾巴时才慢慢向前走去。

    今年赵城的天气特别,从秋天开始到现在两个多月了,每天大雾弥漫不见太阳,人们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茫茫迷雾,像是生活在湿乎乎的闷洞里,心里难免焦虑难受。老天像是在和哪一路神仙密谋一个见不得人的大阴谋吧。老天的阴谋还未成,人间的阴谋却血腥的实施了,在雾气最大的那一天夜里,赵城这一带有名的山大王蓝三儿被日本人围在山里给血洗了,据说一个人也没跑出来。这个消息真真假假在迷雾里传播着,不同的人敷衍出不同版本的故事来。

    蓝三儿是土生土长的赵城人,年幼时跟着他的大伯学习了几年武术,当年被他们村子的地主逼得活不下去了,才拉起一班人进山当了土匪,专干劫富济贫的事。赵城那个穷人有难处了,不用说肯定会得到蓝三儿他们无偿的帮助的,时间久了,蓝三儿的名声越来越大,他就是赵城富人的克星,穷人的救星,很受赵城这一带穷人的拥护。后来日本人打过来了,他们又专和日本人作对,四五年了,日本人连蓝三儿的影子也摸不着,却没少吃他的亏,恨得牙根痒痒,悬出重赏捉拿蓝三儿,也不见结果。这蓝三儿就是一个普通的赵城人,混迹于赵城的百姓中间,就像一棵草一棵树藏在山里,谁能找得到呢。江天他们也和蓝三儿联系过,想把他们组织起来共同对付日本人,可蓝三儿是个倔脾气,说自己散漫自由惯了,坚决不干。可这次蓝三儿的队伍怎么会让日本人包了饺子呢,蓝三儿逃出来了吗,区里这次也是半信半疑,没有摸着准确信息,这是工作上的失误,是不应该的,于是就派了江天进城打探确切的消息,尽可能想法子帮助保护蓝三儿这一支民间抗日的力量。

    在赵城的东街区有家旅社,叫王寡妇旅社,这家旅社开的有几年了,可以说是赵城的老字号了,听这个名字不用说这个旅店的老板是个寡妇,一位姓王的寡妇,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在赵城开旅社的,她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没有的,这个在赵城没人知道吧。江天来赵城办事大都住在这里,这个店大人杂比较安全。

    江天推开旅社门上挂的厚厚的门帘,便有一阵暖气扑面,大厅黄晕的灯光不太暗也不太明亮,摆放着数张桌子,稀稀落落有客人坐着喝点小酒,这也是旅社的餐厅了,做些简单的饭菜,供来这里住店的人喝酒吃饭,也有外面的客人喜欢上了这里的饭菜,只到这里来喝酒的。

    江天来到柜台前登记住宿,旅社分上下两层,下面是三大间房众人睡的通铺,价钱便宜,但进门就闻见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吱嘎吱嘎踩着摇摇欲坠的竹子做的楼梯上到二楼就是一人一室的单间了,条件要好许多,不过价钱也要贵很多。江天要的是单间,他不是嫌弃楼下的通铺肮脏,他是因为睡通铺很难藏住个人的秘密,再者他这次进城的打扮也不适合和出苦力的一起睡通铺的。伙计走在前面领着他上二楼认自己的房间。上去时楼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像随时要坍塌一样,每次都这样,可这么多年了一直立在那里没有坍塌。江天看这个伙计面生就问他,你是新来的,记得以前好像不是你。伙计笑说,看来你是老客户了,我才来十几天。十几天?蓝三儿不就是十几天前被日本人包了饺子吗,江天脑子里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冒出这个念头。江天就问那伙计是哪里人啊,来之前干什么了,那伙计一问一答说得井井有条,听不出一丝漏洞。

    房间整洁干净,灯光昏黄,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江天还算满意。伙计交待清楚走了,江天马上就听见楼梯被踩得吱嘎吱嘎的响,他想这就是这个竹子楼梯的妙处了,有人上楼下楼不用出门就知道了。江天又四处观察了一下,在床上坐了一会他也下去了,他感觉饿了,想吃点东西。

    餐厅里人多了,江天在临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下,要了一小碟凉拌猪耳朵和一小碟油炸花生米,又要了一壶小酒慢慢饮着。一边观察着餐厅里这些吃饭喝酒的客人,听他们说着赵城里这几天发生的新闻趣事,有时候线索也许就隐藏在这些人无心的闲谈之中。

    江天选择的是临窗靠着墙角的一张桌子,很容易观察整个大厅里的人,却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昏黄灯光下烟雾弥漫的大厅里坐着各色吃饭喝酒的人,江天想,王寡妇的这个餐厅可能就是赵城的一个小江湖了。江天还发现往雅间端菜的那个伙计也换了,不是以前那个了。王寡妇旅社的雅间设置的很别致,就在柜台一测,三小间房,后面有门通向王寡妇住的小院子,客人来去有时就从那里进出,至于什么时候来的坐了多长时间都有谁,大厅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赵城的头面人物还有江湖上的人都爱来这里坐坐,商量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天的黄昏,王寡妇少有的出来在柜台里坐了一会,王寡妇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风摆柳一样柔弱的身材,说不上漂亮不漂亮,但身上好像有一种味道,那种让男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味道。王寡妇坐在那里环顾一周,坐着吃饭喝酒的客人都感觉到王寡妇的目光了,这个大厅也似乎明亮许多。有吃完饭上楼的客人和王寡妇打招呼,王寡妇点头致意,说话轻柔如和风。江天听着客人嘎吱嘎吱踩着楼梯上楼的声音,他判断猜想着客人的年龄体重性格甚至职业,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王寡妇坐了一会就要袅娜的离开了,她起身时向外望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江天都感觉到了。江天从餐厅里的客人的闲聊里没有听到有价值的线索,没有人提蓝三儿一个字,就好像蓝三儿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吧。江天忽然发现坐在门边一个背对着他喝酒的老头有些不一样,什么地方不一样呢,他也说不出,只是凭感觉。这个老头穿得长衫很是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不过很瘦,瘦得如一张纸,白发如银,身子里似乎向外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江天观察着他,一个人喝完一壶酒就出门走了,步子轻飘飘的,他不是住宿的房客。

    餐厅里热热闹闹的,客人们走的走来的来。晚些进来的几个一看就是出苦力的,江天知道他们是赵城拉黄包车的,没客人拉了就来王寡妇店里歇脚,再吃碗大烩菜,是王寡妇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很便宜的。客人们都走了,他们就在这餐厅里的条椅上休息,暖和得很,第二天早早起来收拾干净了。王寡妇人好,在这寒冷的夜里,不忍心赶他们走的。

    江天喝完一壶小酒就上楼休息了,来到自己的房间,关了门他没有开灯,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了一条小缝隙,下面就是王寡妇居住的小院子了,黑乎乎的,窗上有灯火闪亮。江天想这王寡妇真的是一个人生活么,她究竟是何许人。发了会呆上床睡觉,脑子里想着明天该怎么查找蓝三儿的事情呢,想着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忽然听见门轻微响了一下,有人想打开他的门。江天躺在床上没动,门又响了一下,之后就再没动静了。会是什么人呢,江天想是这个旅社里的房客吗。

    窗外,雾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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