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亲爱的外婆，此时此刻我很想你。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抱着童童和南南去给你拜年，出来迎接我的你，端着小半碗饭，说来得这么早啊，我刚在吃早饭。近乎完全的白发有点杂乱，眼神有点漠然，近85岁的你，个子显得比我十岁时更矮小瘦弱了。你身上套着一件旧毛线夹克，裤子的膝盖和臀部都磨掉了。你转身去放碗的时候，我看到你身后粘了几根稻草。

这全然不是我记忆中的外婆，除了院子里那杂草不生，整齐的菜园没有改变之外。

我记忆中的你，是从17岁带着不愿嫁给外公，外公之前有了一房，因为说几年不生育就休了。外婆你出生军官家庭，但无奈你父亲是国民党，而且在战场牺牲了，你妈妈抛弃你改嫁了，在你看来，你的养父母在湖南经商，家里没有一儿半女，把你收养回家。取名喜莲，是喜得一女，生意那年又做得不错的意思，喜气连连。

你养父母虽然有钱，但却没有让你去读书，你的那些堂兄堂弟，父母都出资读书了，你是多想去学堂读书啊，在我六岁刚要读幼儿园的时候，我问外婆，你为什么不去读书，外婆的回答，我现在都？还记得一些，你的言语充满了对命运的无奈，因为你父母家境殷实，把你嫁给自己亲戚的儿子，从来也没想过要什么彩礼钱。只是象征性收了几担谷子做为表示。可是你是分外不理解的，你甚至恨你养父母，因为他们本想让你嫁给堂兄弟，但是你怕别人说闲话，说是个球也要滚三滚，于是你嫁给了外公。你也更恨你的亲生父母，你亲生母亲在你小时候是来找过你一次的，但你死活都不肯见。你说小时候你都没死，现在也会好好活着，年轻你是这么的倔强。

外公家家境还不错，有长短帮工，但是外公却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少爷，很少在意你的感受。以至于我和你们呆在一块的那段日子，清楚的记得外公和你是不睡一起的，两个人也话少。你们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在21年前已经因病过世，因为大姨的葬礼你没有出现，所以我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感受，年幼的我只看见大人身披麻袋，哭的痛苦，特别是我妈妈和大表哥。但是现在想来，你也许是极度痛苦的吧，女儿比自己先走了。再后来就是15年前外公的去世，我依然没有在葬礼上看见你。我不能了解你是什么心情。但是每次我们小孩回去看你，你总是非常开心。

你一直是那么的在意外貌，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的，从你50岁的照片，就可以看出，你年轻的时候很美。

去年我怀孕了，老妈过来照顾我的时候，你说你也要来，那时也许因为孕期，也许因为去限购，也许因为其他原因，我记得我总是很忙。那20天，我陪你们的时间很少，只有周末出去过两次，带你去看外滩，妈妈背着二岁不到的浩浩，还要牵着你，我那时自己和南南走得很快，没有注意到，你走路已经不稳了，得要一个人扶着，你摔了下，还在路上打了几个滚，后来我就一直牵着你的手。你那天还是很开心的，也许看到了梦里面的场景，坐了轮渡横过了黄浦江。

子女，孙子孙女，慢慢的让你伤心了，虽然有时也有温暖。慢慢的，你真的就老了，却身边却没有煮好饭，递杯热水的人。我幼年的记忆，有三分之一是你，你是我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但是在医院需要照顾的你，我却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2017.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