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

    从养老院回家的路上，道很滑，老赵不让儿子赵明搀着。小雪在楼房上，被太阳一点点晒成水滴，一滴滴落下，春天快到了。

    老赵挺直腰板说道：“胳膊不用搀，嘴可馋了，西大街那开了家周记馅饼你知道不？”赵明跟在后面说：“不知道，我有六个月没来这了。”老赵哼哧一声，说道：“我可是常客啊！”说罢朝西大街方向走去，脚下还时不时打着滑。老赵身穿一身干净大衣，皮鞋擦得锃亮，脸部不松弛，眼角不耷拉。缩着脖的赵明为父亲拉开了店门。一进门，服务员喊着说：“大爷，又来了，哟！还带了位好哥们，二位里面坐。”赵明赶忙辨道：“我他妈是他儿子！”尴尬之余，服务员面红面绿地走进了休息室。两人点完餐坐下后，赵明对父亲说：“爸，咱别折腾了行不，这么大岁数了，哪个老太太能爱你身子？还不是图个钱。”老赵立马变了个包公脸，吼道：“你妈的，我早想骂你了，我给你花钱娶媳妇你说那叫爱，到我这就成狗屎了？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旁边桌的小情侣听后在那吱吱乐。赵明又说：“行，随你吧，到时候吃亏别跟我撂脸子。”老赵应了声长音：“行~。”心想：这个鸡巴儿子。不一会，另一个服务员送上了三个牛肉饼和两碗小米粥，并说：“二位吃好。”老赵接过后笑嘻嘻地说：“谢谢姑娘。”服务员缩了缩手走了。十分钟的早饭，父子再没说一句。

    老赵用纸巾抹完嘴巴就出了门，赵明付完钱急忙去追父亲，老赵扭头说：“回家买点啥不？”赵明答说：“给你买条裤子吧。”老赵说：“行，跟我走，我知道哪的好。”两小时后两人买好了裤子，又买了点肉准备回家。客车上，老赵引古论今，侃侃而谈，听得旁边老大姐直晕车。车到站后，司机打开车门，清风拂面，老赵站在门口，说道：“啊！叶落归根的感觉。”结果还没迈下第一个车阶就摔了下去，腿软在冰棱上。司机慌忙地喊：“赵明，老头栽了，快看看，别摔死了！”赵明瞬间在睡梦中醒来，下车抱起倒地的父亲，又摇了摇他的身子，想听听有什么遗言。结果老赵支支吾吾憋出了一句话：“游德才（司机），我操你妈。”司机还口道：“我妈是正经女人，怕配不上您。”说完朝赵明点了点头，然后关上车门走了。

    赵明搀父亲跌跌撞撞到家的当天夜里，赵明的媳妇高丽小声说：“我想好了，咱爸要是在炕上躺个一年半载，等处理完后事，咱俩就散吧。”声音小得像是在哀求。赵明无言。高丽又说：“他老‘哎呦哎哟'的也不行，明天还是去医院吧。”赵明继续沉默。于是高丽看了看炕西面好像在听在看的老赵，便脱下胸罩转身睡了。第二天老赵整个人瘫在了炕上，赵明开口说道：“媳妇，先让华姐给看看吧，她家膏药也挺好使的。”高丽点了点头。

    “华医生可真是忙啊，现在才来。”老赵调侃道。华医生看了看表，十一点。接着对赵明说道：“他这老寒腿，你们咋不重视呢？”“我也没招啊，给他整了条厚棉裤，可他不穿，自己在后老伴儿那买了条，说什么‘两人穿一条棉裤，心就能牢牢锁住'。”赵明回答。 “这腿用我的药可能得半年能好。”华医生提了提眼镜说。“嗯，先用着吧。”赵明坐下后说。于是华医生给留了一天量的吊瓶和几副膏药，拿着钱走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老赵的晚饭吃得飞快，吃完就躺下盯着赵明夫妇看，眼角满是泪水和眼屎。赵明抬头说：

    “爸，咋了。”

    “我怕我活不了几天了。”

    “你咋知道的？”

    “我看见你爷爷了。”

    “你不是说我爷在你出生前就被炸死了吗？”

    “那我也认得他，他长得跟你似的。”

    “不敢当，不敢当。”赵明笑了笑。

    “赵明。”

    “唉，爸。”

    “你说我这辈子值吗？从天上到地下，我心就过不去这坎儿。”

    “值了，多少人想像你一样风流啊，别挂念了，挺沉的，放下吧。”

    老赵又叹了两声说：“高丽棒（他常这样叫儿媳），你能不能再给我口一次？”声音像是在祈求。高丽一愣，挪了下碗筷，摔门而出。“爸，你瞎说啥呢？玩笑可不能这么开呀。”赵明喊道。老赵什么都没说，他只感到浑身出满了汗，眼前飘渺。紧接着他呼地一下把被子掀了起来，暴露无遗，然后大叫了一声，一劳永逸，在屎尿精中死去。赵明瞬间觉得饭菜变了味。高丽闻声而至，看了看老赵的生殖器，说：“死了？”赵明喝了口酒回答道：“嗯。”高丽坐下，夫妻二人相拥而泣，喜极而泣，屋里满是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