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他坐在教室里,旧电扇在头顶转的很快,却没什么风。窗户开着,蝉鸣,豆芽的叫卖声都涌进来。
老师在台上讲的什么?我想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因为我正和他说着话。
“剪刀就在书包里,”我说。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像是在忍受胃的绞痛。
“把剪刀找出来。”我说。
他的前面坐着一个女生,漂亮的长头发束在背后,直垂到他的桌子上。她往后靠时,那辫子就如蛇静静地躺在木桌上。
“别说了,”他握紧拳头,(当然是在桌子底下)盯着面前被他看了一节课的卷子,可是无论看哪里,余光都能落在黑蛇一般的辫子上。
他是很能忍耐,没人发现他的异样,同桌仰头认真听课,老师也讲的认真,没人会注意他。
“多好玩啊,你不觉得吗?”我一遍遍对他说。
“别说了,”他转去看老师,盯着老师嘴,重复着老师讲过的每一句话,看得出他简直是在拼命。
可是我相信即便如此,他也完全听不懂老师讲的什么。
“你赢不了,照我说的去做,”我说。
但他拼了命在心里念叨,“不要想,不要想。”
“没用的,”我说。
他脸色苍白,胃里搅成一团,那是精神紧张的症状。
下课铃一响他便跑了出去。照他的说法“又逃过了一节课,”他走到栏杆边往外望,有一大片金色的麦田随风起伏着。
“跳下去,”我说,他狠狠地捶墙栏杆。
可这对我没任何影响,他能伤害的只有自己。
他转身欲离开却被叫住,是他座位前面的女生,他才发现他不仅仅是有漂亮的长头发。
我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大难临头的恐惧,但我会怕什么呢?
“你不能和他说话,你不能和他站在栏杆边说话!”我告诉他。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想告诉她你要剪她的辫子吗?难道你喜欢她?”我用嘲讽的语气说。“他不可能喜欢你”
他果然又一阵惊慌,两腿发颤,屏住呼吸,他怕极了出丑和难堪。
那女生根本没看他,只是趴在栏杆上。
“人是他一切行为的总和,人有选择的自由。”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奇怪的话,我一时呆住了,他认真听着。
“由此人能决定自我。”
“什么意思?”
她面向他,抓住他的手,约莫过了几秒才松开,跑回教室。他的心脏遭遇重击,不过除了路过的几只鸟,还好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她交给了他什么东西?伸开手却什么也没有。
“我明白了”
“什么?”我问。
他不搭理我。
从此我便逐渐察觉到这家伙的诡计,他全然忽略掉我的存在。我说话他听到了!必然听到了,但他装出没有听到的表情,从容,自然。
昂头看黑板时,他根本听不进去,但还装出若有所思。
在黑夜里我编织出幻想恐怖的幻象。他却径直穿过它们。我看他心里怕得要命,但还是装出该死的微笑。
骗子!假如世界有位观察者那一定会被他欺骗。在他的意识世界里究竟有什么?但在物质世界里他只表现出了这些行为。
我日渐衰弱疲乏,声音嘶哑,我尽力试着影响他,却只能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心里恐怕高兴极了,但也不表现出来,仿佛一开始我就不存在,而他一直是自己!
罢了罢了,我只能离开他,世人这么多,去寻找下一个软弱无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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