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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山海经传说:半兽人与毕方鸟》第九章

连载《山海经传说:半兽人与毕方鸟》第九章

作者: ffbbnnmngffd | 来源:发表于2020-06-02 17:43 被阅读0次

    忠于森林的猎人

    你的父亲,你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我从小就和他在一起,他的名字,叫木,娘给他起的,多好的名字,很小的时候,父母得病相继死了,为此我们难过了好一阵。

    小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是个人们口中所说的侏儒或者矮子,那年夏天,在东边树林村里的孩子经常一起玩耍,我像个猴子一样爬到了树顶上企图向所有人炫耀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失足掉了下来,那时我才七岁,也许是这个原因,我才一直没有长高吧。

    小时候我以为我和他们其他人一样,后来木越长越高,十四岁的他几乎就和一个成年人一样高了,那时候我才十岁,我的身高却只有木的一半,我很羡慕他,他那时候已经又高又壮了,那一年军队的老兵过来村子征召年轻的孩子入伍,他是第一个被选上的,而我是最早就被淘汰的。

    木就这样随着那些人去了南方的军营当了一名士兵,而我一个人留在望风村里,渐渐的,村里人不再跟我说话,他们甚至在背后偷偷嘲笑我的身高,为此我曾经苦恼过,不过后来我渐渐想通了。

    望风村后是整片茂密的森林,森林中有一条大约四五米宽的人为踩踏出来的大道,大道东边的森林树木稀疏,村里胆子大的孩子经常在那里,不过西边的森林没有人敢去,那里阴森恐怖,据说里面的毒虫猛兽是东边森林的百倍之多,一条地表上的溪流就从西边森林那里流出,流经大道,进入东边森林后开始向东分支旁流,不过最后全都汇集到往东大约几千里远的一处危险的林间大沼泽地。

    我是个贪玩的孩子,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会想要去西边森林看看,尽管村里人说那里面如何如何危险,可我并不害怕。

    木去了军营,偶尔得空才半年回来一次,给我一些他在军队发的俸禄供我生活,他离开的那一年,我常常处在思念之中,我想要他回来和我一起如同以前一样玩耍,那是不可能的。

    “你得学会自己生活,你再也不是孩子了,你已经十岁了。”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站在我们住的茅草屋里,那是父母辛辛苦苦一辈子留给我们的唯一家当,那里面乌黑的墙壁经常发霉,地面上随处都能看见一两只虫子从外面钻进来,要是不小心就会咬到人,我们那一贫如洗的家。

    “所以你要去军队里当兵了,是吗?和别人一样半年才回来一次?”我哽咽着问他。

    “对,我们都要长大,我们都要有自己一辈子要做的事,我们不能永远是孩子。”他的眼神那么坚毅,在这份坚毅里包含了对我的不舍和心疼。

    “你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呆在这里了。”我低着头,不忍去擦拭脸上的泪水。

    “每个人都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我去了军营,每年会有不少军饷,那些才能维持我们现在的生活,童年的时光已经永远过去了,我们都要有自己要做的事啊,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山。”

    那时我抬头看着他明亮如水的眼睛,说:“我没想好,我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慢慢想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辈子你最做的事是什么,不用着急。”

    木说完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关于生活上的事情,等把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和那些人一起走了。

    就从他走的那个夜晚开始,我才开始思考这一辈子要的事是什么,我喜欢森林,我喜欢冒险,每当站在那些参天大树之下,偷偷看着那些新奇的动物,我就会一阵激动。因为整日待在家里实在无聊,每天我都会去东边森林里抓野鸡,抓毒蛇,爬树摘野果吃,用石头打树上的鸟类,到溪水里抓龙虾,泥鳅,在其他人眼中,我这个小矮子比他们找到的猎物更多,可我还是不满足,西边那片深不见底的森林对我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仿佛它时时刻刻在召唤着我,等我去。

    从那时候开始,我决定去西边森林探险,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是偷偷去的,为了安全起见,我早就已经开始制作一些防身的武器,比如猎刀,弓箭,斧头等等。

    起初进入那片森林我并不会走很远,一开始只会走个一百多米,留心观察周围的地形,做好地标,因为那里面的瘴气很浓,很容易迷失方向,再加上虫子非常多,经常咬得人头晕目眩,昏昏欲睡,所以我不得不找些解毒的草药,我曾到集市药铺里去买那些,后来我发现森林中其实就长着那些解毒的草,我就这样试探着一步步深入西边森林。

    等到了十六岁那一年,我还是没有长个子,而木已经二十岁,他完全长成了一个村里人人羡慕的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他在军队里的俸禄也逐年增加,听说不久以后就会当上将军,我太高兴了,后来村里有媒婆找上门来,说是要给他说一门亲事。

    就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进了我们的家门,那个人正是你的母亲,她长得太漂亮了,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就和你一样,她的头发乌黑,嘴唇红润,是个大美女,木很开心,因为他有了妻子,同时家里不再是我一个人了,还有一个人陪着我,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他就更加放心了。

    那时我很开心,你的母亲见到我第一眼有些诧异,不过她是个深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并没有歧视我,反而是像亲人一样待我,你的母亲啊,让整个世界都有了光彩,那时我多么羡慕你的父亲。

    没过多久,你就出现在你母亲的肚子里,后来她生下了你,给这个世界又带来了更多的快乐。我对你这个小娃娃爱不释手,把你一度当成自己的孩子看。

    可是好景不长,每半年回来一次的木,这一次没有回来,他还没有见过你呢,村里人说前线告急,军人们都上了战场,正在华阳关与人族大战,后来又有个消息灵通的村里退役的老人说,死的那批士兵里好像就有木。

    你的母亲听到这个噩耗以后,再也忍受不了了,泪水夺眶而出,她誓死要去战场看看自己的男人,即使见见他的尸首也好。

    那时我要和她一起去,一来保护她,二来我想见见木,可她死活不让,因为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娃娃,需要人照顾,就这样,我留在家中照顾你,而你的母亲随着村里那个退役的老人赶去了战场,可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从东边森林的林间大道往北走上大半天的路程,就能看到人族华阳关的城楼,那里就是战场所在地。

    事后我从那退役的老人那里得知,你的母亲在那片混乱的战场上看到了你父亲的尸首,他倒在荒草丛里,浑身上下都是血,是被人族的刀剑砍死的,而你的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在那兵荒马乱的战场上被一支流箭射死,有人族的马蹄踏过她的尸体,老人因为自顾不暇,没来得及把她救出来。

    你的母亲就这样死了,而木也死了,我再次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笼罩在心头,我的哥哥,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上来了。

    那时我抱着襁褓中的你悲痛欲绝,不知这老天爷是否跟我有仇,为了照顾你,为了死去的哥哥和嫂嫂,我必须坚强,军队每年发的军饷因为哥哥的死亡就快要停了,眼下我们没有了收入来源,为了让你健康成长,我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请了一个乳母给你喂奶汁,让你活下去。因为去西边森林久了,慢慢熟悉了地形,所以我从那里采到一些稀罕的草药拿到集市去卖,后来我又用打到的猎物换取钱财,但生活依旧捉襟见肘,刚好够温饱,后来你渐渐长大,因为茅草屋漏风漏雨,霉味儿重,也容易钻进来虫子咬你,我就盖了一座小木屋,住在木屋里面,总是更加安全些的。

    东边森林往东千里之外的那个沼泽地我一早就发现了,这个位置恰好连通着一道河,河那头就是人族的庄稼地,我曾经用自己的方法穿过了沼泽地,游过了那道河,上了岸躲进人族的田地里偷偷摘玉米萝卜青菜带回来给你吃,后来渐渐胆大起来,就混进去人族的集市里,我带着猎物或者草药去那里换些柴米油盐或者衣服回来。这事儿其他人不知道,沼泽地很大,里面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吸进去再也逃不出来。

    看着你一天天成长,我越来越满足,我教会你打猎的本事,可是你不太想学,我知道你并不属于森林,你有其他的梦想,你并不想和我一样做个猎人,但是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森林,你会需要从它索取,而它不会白白给你,我将自己一生的打猎经验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脱离危险。

    那一年夏天,你才五岁不到,我带着你第一次进入西边森林,走到东子沟的时候,我们看到一条十米长的勾蛇正在水边喝水,那时你一脸害怕地躲在我身后,而我随时警惕着,保护好你的安全,后来勾蛇看见我立马乖乖游走了,你才舒了口气,你从我身后出来,当时一脸惊愕问我:“叔叔,刚才那是个什么蛇?怎么会有两条尾巴,尾巴上还有勾子?”

    我笑着回答:“别害怕,孩子,那只是一条勾蛇,只要你不怕它,它就会躲你躲得远远的。”我尽量鼓励你,最起码一开始不能畏惧这一切。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在,你在我旁边。”

    “不,它也害怕你。”我对你说。

    “它吃人吗?”

    我想了一下,然后又回答你,“不吃人,它们只吃兔子那么大的小动物。”我是为了让你不害怕才那么说的。其实森林里的动物都是危险的,丛林法则就是解决温饱,但是每个动物都知道,对森林只能适度的索取,绝不会破坏已有的平衡。

    “可我还是害怕,这片森林太暗了,虫子也多,我吃了草药也还是感觉被它们叮咬得浑身难受。”

    “那是你没有习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片森林是个好地方。”

    后来,我带着你去看了几个陷阱,在一个陷阱里我们发现了一只死掉的数斯鸟,它的身体被陷阱里的尖竹子刺穿,上面还有已经发黑的血迹。

    山海经: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

    “这鸟真奇怪,长着人的小腿,它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陷阱的?”你问。

    我看了一下周围的地面,发现了一些胜胜的脚掌印,我告诉你说,“你瞧瞧这地面上有动物的脚印,仔细看,肯定是有一只胜胜大概是发现了这只数斯,所以一直追着它,没想到这数斯掉进了陷阱里。”

    你走过去看了看那些脚印,然后对我说:“真吓人,这数斯一定在陷阱里挣扎好久才死,那胜胜一直追它,它才掉进来的。”

    我摸着你的脑袋,笑着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今天要白捡一锅肉汤了。”

    我小心翼翼跳下陷阱边缘,从里面拿出那只死掉的数斯,然后把陷阱再次修补好。

    “叔叔,森林里这么危险,为什么你还要来呢?”你好奇看着周围的一切问我。

    “森林并不危险,我是猎人啊,猎人就是要到森林打猎的啊,傻孩子,你不想当猎人吗?”

    “不,我可不要,我讨厌这里,要不是你在,我肯定不来。”你一脸嫌弃看着四周说着。

    “可是有时候,我们会迫不得已,有时候我们必须适应它。这个世界只会是它自己,永远都只是它自己的样子,而不会是我们想要的样子。”我语重心长地告诉你。

    “那为什么不去改变呢?把它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当时你天真看着我问。

    可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你,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必须用很多复杂的话来回答,可是当下我并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溪,你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吗?”我问你。

    你告诉我:“我只想要改变我的世界。”

    我一时间感慨不已,“好吧,你真是长大了很多,也懂得了不少呢。”

    我从未发觉你长得那么快,啊,孩子啊,聪明的家伙,我摸着你的脑袋,你好像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所以有些茫然看着我。

    后来没多久,我们在森林深处又遇到了一只异兽猼訑。

    山海经:基山,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佩之不畏

    那家伙长得像一头羊那么大,有九条尾巴,眼睛长在背上,它特别喜欢吃小孩子的肉,所以当它看到你的时候,眼里立刻闪烁着贪婪的目光,那一排尖细的密牙对着你张开,流出口水来。

    我立马拿出自己的猎刀做防卫,你害怕再次躲在我身后,我让你离我稍微远一点儿,你索性躲到了我身后的一棵大树后边。

    我安心看着你说:“别怕,看叔叔今天怎么杀了它,这是你今天进入这片森林学到的第一课,它这身皮毛可是值大价钱的。”

    猼訑看着你,发出了一声狐狸似的啼叫,九条尾巴都已经张开,而后恶狗扑食一般朝着我们的方向咬过来,眼看着就要咬到我的手臂,这速度如此快,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你喊了一声,“叔叔小心!”

    可我早有防备,一个翻滚,蹲在地上躲过了它的攻击,这家伙双目油绿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而后向我的小腿咬过来,我立马又是一个翻滚躲了过去,现在我基本知道了它的速度,这家伙杀不了我,我有这个自信,不过要是被它的大嘴咬上一口,只怕得躺十天半个月了,所以得抓住最合适的时机攻击它。

    它见我躲得很快,立马知道我在试探它的速度,而后又盯着你看了一眼,忽而改变方向朝着你扑过去,你大叫一声吓呆在原地,连动都没动,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健步扑上去,拿着猎刀划伤了它的大腿,它使出浑身力气挣脱我的手,而后想要全身而退,我自然不会让它跑了,猎刀上已经有血,它就算逃出我的掌心,只怕死在另一处当了其他动物的粮食,我可不能白白丢了这家伙。

    我手抓猎刀,再次朝着它扑过去,无奈身高有限,不过力气足,它双足躲闪,我挥刀又划伤了它的背部,它这会儿怒了,死命朝我踢了一脚,我胸口只觉得一阵疼痛,刚一眨眼,只见它已经逃出去数丈远。

    我急忙从包裹里拿出弓箭,一支石箭立马最后刺穿了它的脖子,它应声倒下,你从树后跳出来拍手叫好,我看着你笑了。

    那时是我第一次带你打猎,后来我带你去森林的次数越来越多,你成长得很快,你将来会比我出色,也比你的父亲出色,你会快乐地活下去,而我会用一生去呵护你,我会陪伴你长大,让你永远这么快乐,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孩子。

    死里逃生的少年

    少年溪看着毕方,现在它已经体力不支,就连身上的火光也变得断断续续,即将熄灭,它太累太累了,身上的羽毛湿了,它早已体力不支了,可怜的鸟儿。

    巴蛇游到了另一边,离他们有四五米的距离,却迟迟没有离开,巴蛇老奸巨猾,它一直在等待机会,它在等鸟儿羽毛上的火焰彻底熄灭,它判断这神奇的鸟撑不了多久了,它身上的火光越来越弱了,到那个时候巴蛇就再也不用顾及什么了。

    而倔强的小鸟此刻也在注视着那庞然大物,它也在等待对方放弃,巴蛇现在也是筋疲力尽,它浑身烧伤疼痛难忍,就这样,双方彼此对视着,都到了力气快要耗尽的时候,现在谁也不会轻易先发动攻击消耗体力。

    少年清楚毕方虽然刚才吃了一点比目鱼,但体力终会有耗尽的时候,现在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憋着一口气慢慢从水边爬起来,尽管他周身上下都是伤痕,浑身肌肉酸痛,因为刚才他被巴蛇用尾巴死死缠绕的缘故,现在他的身上早就青一块紫一块,又因为在蛇嘴中喝了不少蛇血蛇毒,现在他神经处于半麻痹半清醒的状态。

    少年费力慢慢爬到篝火旁边,刚才他已经用池塘的水将周身脸上彻底清洗了,这时候他要保持绝对冷静,还好这从森林深处的源头不断流下来的水是如此的冰冷,导致现在他越来越清醒。

    少年再次回望巴蛇,它依旧在那里,它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它在等待机会,而毕方就在蛇对面,它疲惫地扑煽着翅膀飞在半空,两只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巴蛇的一举一动,它那小小的身躯带着一身伤,青色的羽毛上沾上了不少巴蛇刚才喷出来的毒液和血液,鸟儿一声一声叫着,声音听起来也是越来越弱,它身上的火焰貌似也行将熄灭。

    少年在岸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慢慢地爬到岸边,费力打开装着比目鱼的包裹,现在毕方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他将包裹里的比目鱼拿出来一块,随后扔给毕方,鱼儿鲜美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毕方闻到了味道,立即兴奋地叫了一声,它眼看着那肥美的鱼肉朝着自己扔过来掉落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它立马开心地扑着翅膀飞落地面,接着大口大口地吃起鱼肉来。

    巴蛇探出脑袋观望,吐出蛇信子,似乎要趁着鸟儿进食地机会准备进攻,但看到鸟儿警觉性地提防它而叫了一声,鸟儿周身火焰貌似比刚才旺盛了一些,巴蛇有些惊住了,马上又退后了一步,不敢贸然靠过去。

    毕方停止扇动翅膀,又警惕似的低头吃了一口鱼肉,只是一见巨蟒扭着脖子又企图过来,便就又煽动起翅膀叫出声来,仿佛在威胁对方,如此一来一去,双方都没能向彼此更靠近一步。

    少年想着如此一来对他们的优势是很大的,毕方这方面已经在补充体力,而巴蛇现在肯定又饿又累,它只能无奈地看着鸟儿进食,现在巴蛇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靠近毕方,鸟儿翅膀上的火焰让它望而生畏,它探着脑袋只能再次退后。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巴蛇越来越乏了,少年终于松了口气,想着这一次终于是要成功脱离危险了。

    《山海经·海外南经》:“毕方鸟在其东,青水西,其为鸟人面一脚。一曰在二八神东。”

    一整条比目鱼眼看着将被毕方快速吃完了,现在鸟儿看上去精神变得越来越好,煽动翅膀也不像刚才那样吃力,那羽毛上的火光越来越旺盛,如同一开始那样,这让巨蟒大吃一惊,它现在可是饥肠辘辘,而且全身上下疼痛不已,它被烧灼得体无完肤,还因为那个半兽人少年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颗毒牙,那些伤口现在还一直疼痛,满身伤痕累累导致巴蛇越来越颓丧,眼前这种情形对它越来越不利了。

    巴蛇在森林中一向是精明老练,从来不会失手,只是现在屡屡碰壁,现在它琢磨着,现在为时尚早,也许这漫长的夜晚会留给它一些补充体力和搬救兵的时间,它的侄子和侄女就在这片森林里,到时候把它们一并叫过来一起对付这鸟和那个半兽人少年,只要天还没有亮,只要他们还没有走出森林,到时候等它补充了体力带着帮手再回来攻击他们,为了那失去的眼睛和毒牙,为了一雪前耻,巴蛇心中盘算着这样的计策,于是便是转过头,嗖的一声,它庞大的身躯在黑暗的森林深处消失不见了。

    少年看着巴蛇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不见了身影,周围地草叶之间响起了一连串地簌簌声,它真的逃走了,少年确认过后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他现在终于明白过来,方才那惊险的遭遇有多么不可思议,他们刚才面对的可是一条长达百米地巴蛇,是百米,少年非常肯定,在他刚刚被巴蛇卷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出来了,巴蛇的体型可以一口吞下十个人,想想都让人胆颤心寒,少年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一只如此幼小的毕方,还没有一只鸡大竟然吓退了巴蛇。

    现在毕方贪婪吃着比目鱼,完全无视少年对它崇拜的眼神,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安静,再也没有一点声音,篝火一直燃烧着,鱼塘的水在不断地换新,刚才浓重的血腥味此时此刻也没有了,水面早就已经变得清澈见底,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什么,那条巨蟒也早已经不知所踪。

    少年收拾好行囊,他把每件东西都重新整理了一遍,他把包裹整理好后感觉肚子有点饿,他就从包裹里面拿了一些碎馒头吃了起来,然后又给了毕方一些,现在它倒是很喜欢吃。

    少年又吃了很多包裹里可以解毒的熏华草,接下来他开始添加柴火,他用刀从那条又肥又大的已经死掉的蠕虫身上割下了一块大肉放到火里,火堆继续保持着旺盛的火势,不过森林的深处依旧是一片恐怖的黑暗,少年有些担心巨蟒心怀报复,等会儿会突然卷土重来。

    今天晚上所经历的一切让少年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都记忆犹新。

    那时当他只身一个人站在一群刽子手面前时,双脚被粗大的铁链捆住无法挪动,周围那么多双人族的眼睛看着他,他们嘴里说着什么,看啊,那是半兽少年,是个小半兽人,南部的半兽人啊。

    那时他抬头看见一个佝偻的无发老者手持一根灰色法杖站在高高的楼台上,那老者也在看他,少年从那老人的眼中看见了死亡,自己的死亡,就在那时他突然回忆起了曾经这个恐怖无比的晚上,就在这个晚上,他还是十三岁的少年,在黑暗森林他亲手杀死了一条巨大的蠕虫,然后他又和毕方一起击退了凶猛狡猾的百米巨蟒,而那条巨蟒也将永远记得他,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如此勇敢。

    此刻少年想着等他回去木屋之后一定要打开木屋里的箱子,然后把今天的一切危险遭遇都记载在那些叶子碎片上,他还要把这东子沟周围的地形也画出来,而且要比叔叔画得更加详细,叔叔是一个粗人,他画的东西简明扼要,但往往有时候那些不动脑筋的人完全理解不过来,所以他必须把它画得非常详细,将来有朝一日,也许会有人看到他的箱子,也许会有人了解他曾经的经历。

    一整条比目鱼被吃完了,毕方完全不顾少年的感受,就连一块鱼骨头都不留给他,森林深处漆黑一片,少年想着现在巨蟒消失不见了,指不定是回去找同伴帮忙,要是成千上百条那样大的巴蛇一起来对付他们,他们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就让少年更加担心了,而且他从来不相信这森林中的巴蛇怎么可能只有一条。

    从小他就是属于瞎担心的那种孩子,别的孩子欺负他并不能算什么大的事情,可是那人有自己的兄弟姐妹,而他没有,那人联合自己的兄弟姐妹家的小伙伴一起欺负他,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情,现在少年只希望夜快点过去,而黎明赶紧来,他和毕方能够赶紧回去,再也不来这里了,他害怕同样的情况发生两次,指不定又哪儿出现一条巨大的蟒蛇盯上他,用巨大无比的绿油油的眼珠子一直看着他。

    毕方完全不用考虑这些,它欢快地跳着,小翅膀上一团一团的火冒了起来,在青色的羽毛下面已经长出了一层密密新羽毛,它的大翅膀要开始长出来了,那上面红色的斑点也要出现了。

    少年知道等到它最外层的青色羽毛彻底地长满了红色的斑点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只成年的毕方,到时候它就会离开他,去到王的王宫里面,以后王还会要他做什么,少年并不知道,与此同时,他又不希望这样的鸟有一天真正的长大,他希望这只毕方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只鸟有不知名的依赖,可他清楚叔叔曾经是怎么死的,是他们曾经养的那只毕方鸟烧死了叔叔,他在想他会不会有那样非常的结局呢?是不是每一个养过毕方的人都注定要被大火烧死?他不知道,但他心里隐隐这样觉得。

    毕方打着饱嗝,拖着圆鼓鼓的肚子,悠闲自在走来走去,现在它走去鱼塘那边,似乎还想在鱼塘里找到一条从上游游过来的比目鱼,少年看它在池塘边走了一圈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现,毕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貌似是在指挥少年到这鱼塘里看看有没有其他比目鱼出现。

    少年立即有些生气,现在看来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把他当仆人看了,少年扭头不去看它,鸟儿无奈只好又回到了篝火,在火中穿来穿去,时不时再去看少年一眼。

    他真有些累了,全身的伤口已经发炎,疼得就像被针扎一般,虽然都是小伤,但那些蛇毒还在他体内蔓延,现在只是潜伏着,毒性还没有完全吞噬他的意志,他需要休息,只需要打一个盹儿,并不需要睡太长的时间,他知道天一亮就得起身赶回去,所以他半闭着眼睛躺在那边,眼前毕方在走动貌似在跳舞,有这么一个守卫的士兵随时随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而且永远不需要睡觉,一直精神抖擞,他想现在真的不必那么担心了,天亮之后他就带着毕方离开,把它放在筒子里,当下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打一个盹儿,少年完全闭上了眼睛,在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他耳边听到了篝火灼烧发出的声音,是那只大蠕虫的身体被火烧所发出来的扑哧扑哧的声音,味道依旧特别恶心,少年闭着眼睛打着盹而不去考虑其他。

    那时候他做了一个梦,估计是方才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因为他时刻担心着巨蟒会继续来攻击他们,所以在那场梦里面他看到了十几条大蟒蛇紧紧地把他和毕方围住了,那时他们无处可逃,那些巨蟒每一个头上的眼珠子都有他的脑袋那么大,他心里特别害怕,在梦里他被蛇群包围在中间,他知道死路一条,而毕方依旧燃烧着那团小火焰,可它没办法对付这么多敌人,少年在梦里看清了,果然是那条独眼巨蟒回去之后叫来他的同伙一起对付他们,巨蟒和他的同伙一起朝着他张开了大嘴,而他就那样的噩梦中被吓醒了。

    惊醒之后,少年发现自己躺在枯草叶子之间,他满头冒着冷汗,而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毕方,鸟儿继续在火堆周围的枯叶之间走来走去,完全没有任何不同寻常,它用那一只脚在地上踱着步,好像一只公鸡一样。

    他不由得感慨刚才那个梦境实在是太可怕了,十几条那样大的蟒蛇一起攻击他们,少年警觉看一下周围的环境,依旧没有声音,他头顶上的天空依旧在黑暗中,他知道此时此刻已经快要差不多到黎明了,他有那样预测时间的能力,主要根据周围的环境以及他的本能兽性。

    以前叔叔就经常让他预测时间,他都能准确地回答出,现在距离凌晨估计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少年想着心中有了一些高兴,至少马上他就能够逃出去了,生存的希望大了很多,他打算以后不再来这里,就算毕方要吃比目鱼,他也不会再来这个森林了,这里实在是太恐怖了。

    篝火静静地燃烧着,周围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鱼塘水面平静,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动静,这地方早没有那么浓烈的蟒蛇血腥味,水里那些蓝色和紫色花纹交织的蟾蜍现在也不见了,估计是因为刚才巨蟒浓烈的血腥味,所以害怕逃开了。

    林子里边没有任何风,到处都是黑暗里,少年静静坐着,也不去幻想任何东西,他半闭着眼睛,保证自己不会再次进入睡眠,他从旁边的草丛里面发现了一些解毒的草药,那些草叫不上名字,长着五角星一样奇怪叶子的植物,他拔了一些草叶吃了不少,叔叔曾经告诉过他,那些五角星的叶子是可以解毒的,他记得很清楚,现在他仅仅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相较于他的那些同龄的孩子来说。

    黑暗慢慢过去了,天空有些亮了,尽管还是黑,但是他知道亮了一层,天空慢慢将黑色褪尽,从黑再到灰色,再到淡灰色,最后变成白色,到那个时候就完全天亮了,少年知道他必须早一点回去,他要保证自己是安全的,这点他不能忘记。

    少年看着火堆,发现在那死去的蠕虫尸体上有很多灰白色的蛆虫爬在上面,他知道那种蛆虫一般吃饱了,第二天就会长出翅膀变成朱蛾,一簇簇匍匐在腐肉上面,煽动着翅膀,而且朱蛾喜欢光亮的火焰,俗话说飞蛾扑火。

    《山海经·海内北经》:“朱蛾其状如蛾。”

    少年把燃料加得足足的,让篝火烧得更加旺盛,他又去池塘边喝了一点水,吃了一点馒头,保持自己的体力,现在他头脑依旧是清醒的,他看着依旧不知疲倦为何物的毕方,再看了看周围漆黑的树林深处有火出现,那是一闪一闪的鬼火,村子里的老人们常说那种鬼火不是鬼造成的,是沼泽瘴气导致的,反正他没见过鬼,他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处地方,叫做鬼蜮,那是真实存在的地名,就在黑水的西南处,而且是在地下,据说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面轮回镜,这天地万物每个死去的魂魄都要去往那里穿过那面镜子,村子里老人是这样告诉他的,他相信那些,如果这世上有看得见的妖魔和半兽人,为什么不能有鬼?对于鬼魂这种东西,他是相信的。

    村子里那个流浪的白发老人喜欢讲各种各样新奇的故事给小孩子听,可他不经常去,因为他总是害怕跟其他的孩子一起在那里听老人讲故事,其他的孩子会欺负他,尤其是大胖,还有瘪三那个家伙,所以他尽量避免很多人在的时候去,其实他生性自卑而且胆小,可是有的时候硬是装出来天不怕地不怕。如果有同龄的孩子欺负他,他不愿意搭理他们,他尽量避免和他们吵架打架。

    老人讲过很多故事给他,老人说黑暗林子里面有老虎,还有一个老妖怪,这种故事实在是有够滑稽的,他知道黑暗森林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老虎那样的东西,老虎不都是山上吗 ?反正他和叔叔一次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老虎。

    少年起身准备好行囊,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篝火进行燃烧着,他现在点亮了一支火把,天快要亮了,大概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少年已经感觉到他的身躯要变成人了,人是漂亮的,但是有的时候,他希望还是做半兽人,譬如当他身处在危险之中,像刚刚对付巨蟒的时候,他变身后的力量比白天的时候大很多,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微弱,当变成人的时候,他只能和他的梁国朋友打斗能够打赢。

    他又想起了他的那个人族朋友,他们一直愉快相处着,那个人族少年鹞是一个善良美丽的人,最近一次见到他和他说的话他依旧记得,那时鹞竟然想带他到梁国帝都那个地方去,他依旧记得鹞给他的一串用红宝石镶嵌的金链子,在他心里他真的很想要去梁国帝都都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神秘的九州中心,现在是他最向往的地方,听说那里的一切,都是他们半兽人无法想象。

    天上出现了鱼肚白,从树叶缝隙里透进来一点,那颜色不是先前的黑,他知道天马上就要快开始亮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现毕方在他身后,他拿起了火把,朝着毕方看了一眼,示意鸟儿跟着他走,少年摇动了一下手里的筒子,毕方现在貌似一点也不想进筒子里边。

    少年又喊了一声,鸟儿才回过头,乖乖走过去,少年小心地把装着毕方的筒子还有自己的行囊背在身上,他沿着水流一直向东走,脚底下的枯叶子被踩出了说不出的声音,少年熄灭了篝火,他想着暗处其他小动物等会儿就会把这个大肉虫剩余的尸体全部给吃掉,到时候这里的一切又都完全恢复原貌了。

    毕方很安静,也没有想要从筒子里出来,少年的直觉告诉自己,现在完全不担心等会儿毕方饿了要吃东西,因为它是知道的,鱼都被它吃了,还有更重要的是,少年下次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在他那个恐怖的梦境里面,他看到了十几条蟒蛇一起朝着自己扑过来,他再也不会来森林里。

    少年继续往前走,森林里现在显得阴暗潮湿,没有风,他举着火把慢慢前进,水流声就在他附近,这周围的陷阱他都很清楚,他知道在这个林子里有很多叔叔为了保护他们而设下的陷阱。

    林子里慢慢褪去黑暗,天空也慢慢亮了,少年越过了东子沟,沿着水流继续往南走,毕方鸟貌似已经在筒子里面睡着了,一点儿也不担心什么。

    当他慢慢跨出森林的那一刻,他看着前方的天地一团暗灰,这外面也包裹着什么,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昏黑一片,天空是暗灰暗灰的,是这里黎明起了大雾的缘故,不过好像马上东方要出太阳了。

    少年呼吸了一下森林外面的空气,突然发现自己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一路他经历怎样的危险终于挺起来,他现在一身伤痛,也没有地方可以倾诉,少年想到了自己的叔叔,曾经多少次,叔叔进去森林打猎,大概也如同自己一样,每次都伤痕累累回来,他却从不抱怨,谁也不知道那个瘸腿矮小的男人多少次独自进入森林死里逃生,多少次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化解危机,叔叔只是一个人,不像他还有一只毕方鸟,少年记得叔叔总是说生而为人都要独自承受伤痛的。

    此时此刻,他泪流满面,他怀念叔叔,那个曾经养育他爱护他的男人,少年一步一步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着,这里一路上很安全,没什么危险,天还早,村民们还在睡梦里,这里没有人关心少年一夜未归。

    等少年回去了自己的小木屋之后,他把毕方放了下来,鸟儿已经熟睡在筒子里边,完全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少年也不去管它,他独自烧了一锅热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到附近镇上的医馆里面看了一下大夫,天为时尚早,还起了大雾,大夫刚刚开门做生意,少年就来了,少年付了很多金子从大夫那里拿了一些药,都是去除蛇毒的草药。

    后来回到家中,少年吃了药躺在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很快恢复了,不像之前那样感觉周身上下疼痛。

    毕方早就从筒子里钻出来,它站在旁边看着他,少年起身,轻轻靠近鸟儿,想要抚摸它身上新长出来的一片片青色羽毛,那上面红色斑点隐约可见,那种红色不是普通的红色,像太阳那般非常的耀眼,也许因为这样所以煽动翅膀才能燃起火焰,少年想要拔下一片羽毛,但又怕毕方伤到他,少年只能趁鸟儿不注意,轻轻抚摸它翅膀上的红色斑点,只是当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些斑点就感觉手指被火焰烫伤一般,少年赶紧缩回了手,再也不敢再次尝试。

    少年此刻无所事事,他想起了他的朋友,已是晌午,他打算去见一见鹞,于是他赶紧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把自己打扮得体面一些,之后他便走出木屋一直向北,沿着熟悉的东边林间小路,经过沼泽,他要去和鹞约定好每次见面的那个小山坡。

    和朋友最后一次告别

    已经过了正午,太阳在天空中央,大雾早就散了,虽然如此,但是那天鹞还是来了,也许是因为他们心有灵犀。

    以前少年总会在地上画上特殊符号,那是彼此的暗号,代表着他今天来了,但是没有碰到对方,他们彼此约定若是没有等到对方就在地上画上暗号,那次他去的时候看到了地上有两个圆圈暗号,那就意味着鹞来过两次了。

    那天人族少年鹞来的时候,在土坡上看见到了溪,便问他这两天去哪里,为什么不出来玩,溪只是敷衍回答说家里的活儿太多了,所以才没有来。

    少年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鹞依旧是那个可爱活泼的人族少年,和他无话不谈,那时他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愉悦。

    两个孩子一起坐在山坡上聊着天,还提起了更多有关于帝都的那些有趣事情。

    鹞说起他家来了一个远在帝都大伯家的孩子,那小孩不到六岁,是他大伯的小妾生的孩子,小妾是妖,所以那孩子就是半妖,是个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妖就是妖,即使是半妖,也还是那么漂亮,他们天生就好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美,我无法形容,若是你见了一定也会觉得她非常漂亮的。”鹞对他说。

    “半妖?听说妖的寿命很长,她的寿命应该很长吧?”

    “嗯,这个不太清楚,按照道理来说,孩子的寿命是父母寿命的一半,不过也有例外的,我大伯的那个孩子,估计怎么着也能有两百岁的寿命吧。”

    “两百岁?那她以后岂不是比她的孩子活得久?”

    “指不定呢?有的说不定比自己的孙子还活得久,这都是有可能的。”

    “天哪,那不是全乱套了吗?”

    “没有,他们妖族本来就是寿命不一样的啊,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差异,就好象每个人的寿命也有差异,只不过妖族的差异更大,他们已经习惯自己的孩子或者孙子比自己早死,他们也习惯了伴侣的寿命比自己短很多,他们和人没什么不同,娶妻纳妾都是一样的,也有终守一个伴侣的,他们男女之间更加平等,也不会有老弱妇孺是弱者这一说。”

    “人们能够真的接受他们吗?”

    “他们漂亮,比人漂亮多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了,帝君亲自下令接纳妖族在帝都与人族和平共处,这没什么不好,壮大国力,接纳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种族,有什么不好?懂不?”

    溪摇了摇头,“不太懂。”

    “不懂也没关系,反正帝都有很多事我都不懂。”人族少年笑着说。

    两人天南地北说着趣事,而他也把昨天森林里面遇到蟒蛇的事情跟鹞一五一十讲了,但是没有提到毕方鸟。

    “你说一个人打败了一条百米的巨蟒?”鹞瞪着眼睛看着他表示不敢相信。

    “对,就是昨天,在我家田野那边的沼泽地里。”少年回答说。

    “我可不相信,你绝对是在吹牛皮,你不可能打败那么大的一条巨蟒,我不相信,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

    “鹞,我可是从来都不撒谎的啊,我真的打败了一条百米的巨蟒,它最后因为打不过我就落荒而逃了,我亲手射瞎了它一只眼睛,我还用石头打断了它一颗牙齿,那种巨蟒也叫巴蛇,你知道,它张开嘴能吞下十个人。”少年伸展胳膊比划着。

    ”少吹牛了,我可不信,你不可能打败它,虽然我相信你可能见过那种巨蟒,但是你绝对不可能打败它。”鹞说道。

    “我真的打败它了,我还被它吞到肚子里了,喝了不少蛇血和蛇毒,呛死我了,后来吃了很多解毒的草药才大难不死,你看看我身上的伤,瞧瞧,”少年抡起袖子给他的朋友看自己胳膊上依稀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这是巴蛇用尾巴把我卷起来留下的伤。”

    “好了,别再吹牛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想问你你是怎么打败它的呢?就凭你一个小孩子的力气,且不说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你还打败了它,真是不可思议。”

    “我真的打败了它,鹞。”少年完全不愿意就此妥协。

    而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我相信总可以了吧,我相信你真的打败了一条巴蛇。”

    “看上去你还是不相信啊,反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少年溪信誓旦旦说着。

    “我相信,现在就相信,好了,不说那些了,我今天是来告诉你,我就要去帝都了,就这几天,父亲迫不及待要带着全家人搬到帝都去,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你不是最想去帝都看看吗?”鹞问他。

    “我是想去,可是我恐怕去不了了。”

    “为什么?你的父母不同意你跟我一块儿去?你放心好了,路途不算遥远,你要是不喜欢那里,我随时可以把你送回来,没有任何危险,钱财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鹞说。

    溪有些为难,一想到自己是个半兽人,夜晚是要变身的,怎么可能在人族中生存呢,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帝都的人族一定是痛恨半兽人种族的,到时候一旦发现他的身份,肯定会杀了他。

    少年告诉他的人族朋友,虽然自己的父母是答应了,但是现在他们还不让他随着朋友一起去帝都,说是等一段时间,因为如今已经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听说人族和半兽人种族将要发生一起大的战争。

    鹞听了他的话,有些失望,他本来一心想要把他带去帝都,让他的好朋友看看他曾经心之向往的地方,还有他说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以及鹞所认识的梁国帝都的一切,他都想让他亲眼看到,而不只是自己告诉他。

    “你既然不能跟我走,而我却不得不离开,父亲和母亲一定不会同意我独自留下的,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面呢,等我去了帝都,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去军营,从军入伍,当一名将军一直是我的理想,你也是知道的,也许,到时候我们就更不可能再次见了,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见面了。”鹞说到这些,满脸的伤感。

    “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许以后我们还能见面,我会去帝都找你。”溪对他说着。

    “等我去了帝都后,就在那里生活,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久,一辈子,可能我今生都不可能回来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对你说话。”

    “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等我准备好,我就去找你,我们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

    “对,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溪,我不会忘记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鹞,你是天上飞着的雄鹰,是我永远的朋友,去实现你的远大抱负吧,我是大地上流动的小溪,我会一直看着你翱翔天际的模样。”

    两个少年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许久都再没有说话,虽然两个人依依不舍,但是命运本就如此,不能强求,他们有各自不同的梦想,他们有各自不同的家庭,各奔东西本就是注定的宿命,即使他们拥有彼此最珍贵的友情。

    那一天,他们悲伤地告别了,少年在心里在默默的打算,也许他可以去帝都,也许总会有办法。虽然鹞说起了很多次,他的爹爹要将他永远地留在帝都接受更好的教育,在那里生活,参军,只要努力还可以做一名将军,将来光宗耀祖,实现梦想。

    少年心里知道,他的最好的朋友是一个怎样心怀理想抱负的少年,他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和鹞道别之后,少年溪落寞踏上了回家的路,他的身影独自悲伤地在树林间穿梭,路边有蔓延的藤蔓割伤他的脚踝,因为他没有用心留意脚下,他看着小腿流了血,感到皮肤火辣辣的疼,只是比起这些,心中更加疼痛。

    现在他最好的朋友要离开了,他不希望他就此就离开了,但是一切是那么的无奈,世事变迁,他们无力改变,他们还都是十三岁的少年,他们无力摆脱自己的命运,再次见面变得遥遥无期,自此之后,他知道,也许这一辈子他将不会再次看到鹞了,除非有那么一次偶然的机会,除非他能够冒着生命的危险去一趟大梁帝都那个的地方,又或者是鹞从帝都回来看他。

    但是他一想到鹞曾经说过他的爹爹想让他在梁国帝都奋发努力,听说他帝都的叔叔伯伯都在朝为官,他的家族肯定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这里是边境,常常发生战争,他们提早知道战争即将到来,而那时少年溪却浑然不知,他永远都不知道,这周围所发生的大事件,包括一些有关于他自身安全的事情。

    回到家中的时候,他依旧非常失落,而毕方鸟见到他回来了,冲着他一个劲叫着。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鸟儿身上渐渐要长出来红色的斑点,他就觉得心里一阵烦躁,毕方一旦长大,他将得到王的赏赐,也会再次接受下一个命令,也许是让他继续豢养一只幼小的毕方,周而复始,他将一次又一次的出没森林,那对他来说是一次次死亡的考验,在森林里面所遭遇的一切,都让他胆战心惊。

    他很失落,也很郁闷,他再也不能见到他的最好的朋友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他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在望风村,这里再也没有养大自己的叔叔,再也没有他最好的朋友鹞,从此他就是一个人,难道一直要这样,难道等到他年满十七岁被王下令处死吗?就像烧死叔叔一样,让毕方鸟烧死他。

    那天晚上少年没有怎么睡觉,他又再一次在黑夜中默默流泪,他知道毕方一定是困了,但是貌似还是恋恋不忘比目鱼的味道,因为它一整天都没有吃多少东西。

    少年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天气并不冷,可毕方就是想在锅灶未熄灭的炭火旁边,沉沉睡着。他起身,小心拿起了一把剪刀,那是一把磨得非常锋利的剪刀,他只是想要做一件在他看来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趁着毕方熟睡,他喊着鸟儿的名字,毕方。

    鸟儿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察觉,依旧在睡,少年确认它是真正睡着了,他才蹑手蹑脚靠近鸟儿,他看着那一层青色羽毛边缘长出的红色斑点,少年把心一横,他可不想再养另外一只幼小的毕方,没完没了的养鸟。所以他偷偷在毕方睡觉的时候,将那带有红色斑点的羽毛剪了下来。

    这只毕方已经养了有三个月了,少年知道再过两天,王就会派人来看毕方,当那个人看到这羽毛并没有长全的毕方,就会让他继续饲养。

    少年把那些漂亮的羽毛剪了下来,他把那些羽毛放在手上,感觉非常的烫手,他吓得赶紧扔掉它们,却发现它们轻轻地在空气里慢慢燃烧,直到焚烧起来最后什么也不剩下,他琢磨着,也许这就是那种神秘火焰的来源。

    后来他试着拿起一片羽毛碎片轻轻摇晃,突然羽毛又燃烧了起来,只那么一小点火,却烧得他的手流了血,少年立马跑到了水缸边,把手伸进水中,才稍微好了一些,现在他终于体会到巨蟒当时的痛苦了,那个家伙当时可是满嘴是血啊,后来他的手指的伤疤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才好,这次灼烧的疼痛对他有了一个非常大的教训,就是以后千万不能靠近毕方的羽毛。

    事后想想,他该庆幸他的手还在,那个时候羽毛像火焰一样的燃烧,太不可思议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蟒蛇会最后决定逃走了,用水也无法灭火,巨蟒狡猾却依旧没有得逞,它用自己的大嘴想要一口把火球吞下结果满嘴都烧烂了,惨不忍睹,池塘的水根本无济于事,毕方即使在水中也没有熄灭翅膀上的火焰。

    等毕方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羽毛便短了,它现在和一只秃鸡没多大区别了。少年在一旁并没有刻意表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反而以同样疑惑的表情看着鸟儿,鸟儿只是斜着眼睛轻蔑看了少年一眼,也没有任何的抱怨,貌似这眼前的少年一向都是它的仆人,听它使唤,而它一向是以高贵的主人的身份看他。

    两箱金子被他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知道把它们藏在小木屋之中,势必会导致一些小偷过来偷,所以他把它藏在秘密的地方,那是叔叔曾经告诉他的秘密的地方,就是在他家院子的一块地下,他把金子放在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两箱金子够他用一辈子的了,可是他能活一辈子吗?

    接下来三天后,王的侍从来了,那个侍从带着少年去了南部宫殿,那是王的宫殿,少年把毕方带到了王面前,王只是看了一眼,鸟儿还没有完全长大,它身上的羽毛显得奇短无比,不过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让少年继续养鸟,少年看到那天王穿着一件用兽皮做的衣裳,披着用兽皮做的披风,王依旧是那么的伟岸高大,双眼炯炯有神,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神情看着一切。少年每次都会想,天黑的时候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澜沧的王将会变身成什么样的模样,他想必定比他们平常人更要恐怖百倍,身体一定比他们平常看上去还要再高大的两三倍。

    后来他随着王去了王宫另一处地方,在那里少年再次看到了那个魔界护法,那是少年最后一次看到那个男人。

    那红衣护法在少年看来依然那么诡异妖艳,他裹在一件火红色羽毛披风里,仿佛随时就能化作一阵烟雾飞走一样,在少年看来,那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那男人苍老却又年轻,他肥胖却又轻盈,他美丽却又丑陋,他善良却又邪恶,他像个女人又像个男人,少年无法去形容那到底是什么,却又不知何以如此。

    那天,少年站在一边低着头,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要表现出对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卑微,他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王手底下的士兵打开了神秘的门,少年茫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在王宫的大殿之中,一个巨大的笼子,用金子制成的笼子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金笼子足足比他所住的屋子还要大十几倍,而在这笼子之中,他看到了十几只成年的毕方鸟,它们一个一个或盘旋在笼子之中化为火焰,或蹲在笼子金制的栅栏边栖息,用一种蔑视的眼光看着少年以及众人。

    少年默不作声,他感到非常的惊奇,如此多的毕方鸟是从哪里来的,养育一只都如此的困难,而如今眼下有那么多只,每一个身上青色羽毛边缘都长着红色斑点,这说明他们完全是成年的地方鸟。

    王对着他开口说:“澜沧已经有了如此多的毕方鸟,你叔叔作为一个饲养毕方的平民百姓,留下了特别的饲养方法,所以孤要赏赐于你,但是你要保证你会用自己的一生去饲养毕方,这些鸟儿能够在战场上会发挥巨大的作用,澜沧灭梁,将会指日可待,我们会占领九州中心,到那时候,我们半兽人就会是最强大的种族。”

    王的命令就像山一样重,他说的话不容置否,少年跪在地上不发一言,后来王带着仆人离开了,只留下他和那个红衣护法。

    少年心里是如此害怕,在护法面前,他也许就像一只蚂蚁一样可以随意被捏死,可是貌似那护法对于捏死他这件事情并不在意。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少年一眼,随后表现出一种貌似平常的眼神。

    他开口和他说话,沧桑的声音却格外细腻柔和:

    “我们又见面了,少年,我曾经看到过你和你的叔叔养大一只毕方,虽然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半兽人可以养那样的神兽,就连我都不能完全做到,但你们做到了,也许是因为你们是上古凿齿的后代,所以有那样的能力,你叔叔把养鸟的方法都记录下来了,比目鱼,毕方只有吃了比目鱼才能长大,我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半兽人果然是没有让我失望,当年我选择来到这片土地如今看来是对的,比目鱼才是关键,你的叔叔是一个伟大的猎人。”

    少年一直低着头,面露胆怯,在红衣护法面前,他只能表现出毕恭毕敬。

    少年说:“护法大人,只要尽心抚养毕方,给它想要吃的东西,它一定会长大的。”

    护法看着少年继续说道:“毕方不是一般的鸟,它自身拥有天地灵力,是洪荒时代的神兽,不是你们这些自诩什么凿齿的后代能够比的,说到底你们如今和当年的神兽凿齿相去甚远,传说中凿齿与后羿大战于寿华之野三百回合才被羿射杀,它有五六百年的寿命,天生神力,可自从这万年来与人交合堕落到如此,不仅力量削弱了,就连灵气也都全无了,如今退化的和人一样,只有区区百年寿命,真是可惜。”

    《山海经·海外南经》:“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在昆仑虚东。羿持弓矢,凿齿持盾,一曰戈”。

    护法的话让少年震惊,这男人竟然公然侮辱半兽种族,他可是如今站在半兽人的王宫,王刚一走他就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这护法来到这里辅佐半兽王是另有企图,肯定是这样,他如此嚣张狂妄,完全不把半兽人放在眼里。

    少年没有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护法继续说道:“澜沧与梁国的战争一触即发,半兽人能打赢这场战争的关键就是毕方鸟,一旦这些鸟能够用于战争,那么一切就正如王所说,澜沧灭梁,指日可待,到时候九州的中心就不是人族的领地了,我盼望那一天盼望了太久太久。”

    护法说完话便陷入对往事的沉思,少年见此情形,尽量拍着马屁:“大人,终有一天,您会成为统领九州天下的主人。”

    “放肆!”

    护法貌似被少年的莽撞言语激怒,而后挥袖斥责一声,少年立马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琢磨着自己究竟刚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惹得这位大人如此动怒。

    “这九州天下四海八荒的主人永远都是魔尊大人,”护法继续说道,“而我永远都忠于尊上,待到半兽人一统九州,人族彻底沦陷,到那时完成尊上曾经要统领三界六道的愿望,我就心愿已了了。”

    护法一声感叹,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他胸中翻涌起酸楚,多少年了,没想到在这里,在这南部半兽人的王宫大殿里,他这个垂垂老矣的妖竟然再一次回忆起千万年前的往事,想起那时候,那时大人也曾经如眼前这少年一般个头,只是转眼往事成空。

    少年此刻战战兢兢说道:“大人,小的知错,小的一定细心照料毕方,小人愿护法大人早日实现心愿。”

    红衣护法看着金色鸟笼中的几十只毕方,随后挥袖示意少年离开,他需要独自安静一会儿。

    那一天,少年带着自己的毕方走出王宫,他听着大道上那些将士们三三两两讨论,他立马知道战事情况,两个种族的战争一触即发,这场战争将会死伤无数,而他所在的村子里这几日也在匆忙征兵。

    少年一向是非常讨厌战争,他不接受用战争去解决问题,他在想,等到差不多他十五岁的时候,如果没有饲养毕方,他也许会成为一个士兵吧,做一个军队的战士,可是现在他并不想。他不希望两国交战,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不想见到尸横遍野的场面,可他只是一个渺小的半兽人,他没有任何权利左右两国的战争,他甚至没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运。

    他回到小木屋开始一天的日常,对于那个魔界护法公然藐视澜沧半兽人不纯的血统,他没有任何想法,他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他也无法去王面前揭发护法一直想要利用他们半兽人完成一统九州的愿望,他知道护法骨子里根本看不起半兽人,甚至讽刺他们不配自称是凿齿的后裔,但是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就算他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王与护法是相互利用,本来就是利益关系。他们高高在上,是改变天下格局的大人物,他们手握天下万物的生杀大权,而他在那些人眼里连个边缘小人物都算不上,他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不过即使是蝼蚁,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就是他,一个养鸟的少年,不知死活的孩子,终有一天,他相信他会找到自己的意义。

    日子照常过着,听闻两军交战了,澜沧大军已经到了大梁边境,兵临城下。那一次的战争他听说非常的惨烈。

    后来在无数个日子里,他常常听周围的人提醒他那场战争,那些曾经经历过战争的村子里的男人,每一次回来探亲总是会提起那些可怕的战争场面。

    他们说,当时整个战场如同火炉一般燃烧着,所有在其中的不管是人还是半兽人,都像被炙烤在大地上的肉一样,人族数十万训练有序骁勇善战的士兵烧死在火海之中,是毕方鸟。

    那时少年想着,澜沧能以少胜多,因为毕方,他突然抚摸着曾经被烧伤的手指上的疤痕,想着那些火海之中的战士们,他们承受的,可能是他这点痛苦的千倍万倍。

    那场发生在华阳关的战争被所有人记下了,人族全军覆没,华阳失守,战场上被烧得何等惨烈,大地上火红一片,听说那场火整整烧了足足三天才熄灭,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人族彻底大败,他们没有想到,这场战败来得如此诡异,他们根本没想到,那些在天空之上像火光一样的鸟将他们整个军队彻底付之一炬。

    少年回忆起人族的史官曾那样记载过:那一年,岁在大火,帝君派遣护国大将军率领军队与澜沧半兽人在华阳开战,战争僵持不到三日,军队已损失近半,军情传往帝都,但帝君派去的援兵迟迟没有赶到,数十万人族大军就此全军覆没,那些从天而降的火焰将整个战场烧得什么也不剩下。

    华阳关里的百姓回忆那时的情景,说都是澜沧国那些怪力乱神导致的后果,他们的话传到了帝都,远在大梁帝都的国师经过一番沉思后就此宣告天下,是毕方,传说之中有一种鸟,名叫毕方,是上古洪荒曾经出现过的神兽,半兽人豢养这种鸟,为了对付人族军队。

    后来少年在大梁帝都又听闻了一些其他事,据说在那场战争期间,人族帝君接到前方战报后立马与大国师商议对策,他们决定让西海龙族的军队前往战场救援,而龙族女王却违背了誓约,她并没有派兵前往救援,所以从那时开始两国成了生死大敌,少年记得他到帝都的那一年,那些梁人言辞中对西海龙族的仇恨比之澜沧半兽人更甚。

    人族虽然被打败了,但是半兽人也有所损耗,自从华阳之役后,王下令军队休养生息,他们已经夺得了华阳的土地,修养停战将近半年的时间,半兽人占领了关内人族的土地房屋和农田,他们过上了相对来说富裕的生活,而远在九州中心的大梁帝君并没有下令再次开战,也许他是彻底打算把华阳舍弃给半兽人了。

    少年在望风村依旧过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养鸟生活,他知道他自己养的毕方虽然已经成年,但是每次当它红色斑点的羽毛长出来时,他都会用剪刀将它们剪掉。他并不希望它长成一只成年的毕方,他希望它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久,这样他不用再去饲养另一只毕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王并没有再留意他这个人的存在,或许一场大胜,王早就已经把他忘记了,也许王只会记得当少年十七岁的时候,他就可以下令处死他了,所以他要早做打算,趁着王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

    鸟儿再一次病倒了

    很快转眼这半年过去了,少年非常想念他的梁国朋友,在这里他只能和毕方相处,那毕方如今被他养得越来越肥,那只傻鸟可能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为什么总是秃的,貌似它对少年有了一点点的理解和相信,而不像之前一样完全把少年当成它的一个奴隶。

    鸟儿不再轻易地朝少年发脾气,因为它知道它喷出来的火焰可以把他烧死,所以它尽量避免对他造成的任何伤害,不过少年这半年来,手指以及胳膊上依旧有被烧伤的痕迹。

    现在他也不敢去黑暗森林,因为他知道失去了一个眼睛的巨蟒一定等待着时时刻刻复仇,少年曾经射瞎了它一只眼睛,同时用石斧还打掉了它一颗牙,他想他一定不会再去森林里面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捕捞比目鱼。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毕方这几天突然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知道是不是隔壁那些好奇的老弱妇孺偷偷给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他们知道鸟儿的厉害,所以不太敢靠近,他们知道这只鸟是王赐给少年的。

    毕方如今病恹恹的,躺在那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气,一只脚也无法站立,只能躺着,浑身不是发颤,嘴微微张着也不叫一声,眼睛半睁半闭可怜巴巴看着少年,不知道这副样子到底是不是装的,少年用新鲜的鸡肉喂它,它并不吃。

    少年尝试着用很大的火去烤它,但也无济于事,毕方依旧恹恹欲睡,貌似快要死了,它哀求的眼神看着少年,它要一条比目鱼。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黑暗森林,尽管他是那么不想去,他可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死掉,他完全没有必要冒那个风险去为了救而而再去一次森林,那森林中的巨蟒还在等着找他复仇呢!

    他如今有两箱金子,还有吃不完的东西,下半辈子可以安然度过了。可是看到毕方如此病恹恹的一面,他竟有些同情它。他又想起了当初在那个夜晚,他们一同在森林里面度过的那个夜晚,毕方帮助他从蟒蛇的口中逃脱,那件事情他至今记忆犹新,想来依然是感动,不管怎么说,毕方救了他,要不是他,他早就被巨蟒吞进肚子了,想到这里,他觉得他应该是为了救它再冒一次生命危险,终究少年决定再去一次森林,是最后一次了,他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了。

    少年收拾好行囊,这一次他一定要再去捕捞一条比目鱼,毕方如今看上去病殃殃,少年想着就算碰到什么危险只能靠自己了。

    他之前从集市上购买了锋利的兵器,是澜沧特制的箭努,能够连发两支箭,比它叔叔的石弓好多了,同时他又买了防止毒虫的药粉子,那种药粉是可以让各种毒虫野兽远离的。

    但是他也知道巨蟒肯定是不怎么害怕那些东西的,为此他还带了非常厉害的炸药,是集市一家杂货店买的,那店主卖的东西总是稀奇古怪,价格很贵,不过东西确实神奇,总之他这次做了充分准备,他希望这次不要碰到巨蟒,他将叔叔画的地图又看了好几遍,从中也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东西,他现在可以把那些倒背如流了。

    准备好了一切,少年再次出发了,他再次把自己的性命拴在裤腰带上出门冒险了。毕方被他放进了筒子里面,如今它虽然长大了不少,但还可以把它放进那个青铜的筒子里,少年背上行囊和筒子,一步步走向森林,现在毕方比一只肥鸡还要重很多,让他非常不满意。这家伙原来就好吃懒做,发育得很好,每次少年把它新长出的红色斑点羽毛收集在一起,他尽量不去摇动它们,而是把它们放在一个比较潮湿的罐子里面,保证它们不会燃烧,去森林里的时候他特意带了那一罐子的羽毛,也许会对他有用。

    黎明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少年穿着叔叔的大斗篷背着满满的行囊走在路上 ,他知道等天完全亮,他就已经到达东子沟了,这样他就可以开始快速一天的捕捞。

    进入森林,一直往东走,枯树叶子之间,他看到了早晨初升的太阳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光芒,林子里面瘴气依旧很重,灰蒙蒙的,可他依旧觉得没什么稀奇的,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算上这次,就是他独自来这里第三次了,他看着周围的一切虽然很熟悉,但是,越往森林深处越令人担心,不知道那条巨蟒是不是还等着找他报仇,森林里永远神秘未知,根本没有人能全部说出森林所有动物的名字,他想起来三年前和叔叔一起到森林打猎的奇怪经历,那一次也是如此的天气,当他和叔叔带着行囊走到东子沟附近时,叔叔在森林的参天大树下看见了一只蠪侄远远地一棵桂树下觅食,它长得像狐狸,有九个脑袋九条尾巴,每个脑袋的表情都不一样,少年惊讶看着它,而它貌似也注意到了少年,它那九个脑袋,有五个在昏昏欲睡,只有四个脑袋是醒着的,分别看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所以它能够看到这周围的一切,如果它那五个脑袋也是醒着的话,它就看得更加清楚了,叔叔说,别总是盯着它看,容易看花眼,这东西鬼灵精怪着呢,稍稍不注意就会被它迷惑,它喜欢发出婴儿的啼哭声,经常出没在这附近一带,别看它体格偏小,它可是食肉动物,吃了你也不足为奇,少年听了叔叔的话,转而不敢再看它。

    《山海经·卷四·东山经·东次二经》:“又南五百里,曰 凫丽之山 ……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蠪侄,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此刻他继续往前走,毕方在筒子里面恹恹欲睡,他看着路边儿的枯草叶子之间的,他留意着熏华草,曾经他是采了一株回家种,结果没活,已经枯死了,他觉得也许只有这个森林的空气才能够适合那种植物的生长。

    少年一边走一边尽量去寻找熏华草,而不偏离他自己行走的方向,他知道偏离了熟悉的那条路,他会遇到更多的麻烦,所以他一定要保持他原来所走的那条路,经过每一个陷阱的时候他都特别的小心,而且看一看有没有解毒的草药之类的,这次他采了不少草药叶子放在行囊里,那种叶子是五角星。

    东子沟很快出现在前方,那条清澈的小溪流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还是那么源源不断往这边流,一直流到东边的林子里,不管有没有人来,这条小溪依旧流淌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停歇,少年不知道它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在东子沟这一片地方,少年蹲下身趁机喝了两口甘甜的溪水,水中有掉落的树叶,如今也是入秋的时节了,他居然又看到那种很恶心的紫色的蟾蜍出现,尽管如此,那东西却对人没有任何伤害,少年喝完水后继续往前走,并不像之前看到每样东西都很好奇,他尽量保持脚步轻盈,不想触动任何东西发出声响,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没有到正午的时候,少年便已经赶到了鱼塘,这次他来得比以往两次更加的早,他要早早的到达了鱼塘,开始撒网,放上他带的诱饵,然后便开始静静地等待着比目鱼的来临,守株待兔总是有用的,他希望这一次他还是幸运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四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上次就是在这里和巨蟒大战,还有那篝火,那条被他杀死的蠕虫,如今草叶覆盖的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少年记得他离开的时候,蠕虫还要四分之一的身体留在这个位置,如今看来,蠕虫的尸体已经被更小的虫子瓜分掉了,蟒蛇的血液痕迹也都不见了,森林早已恢复原貌,从那更深处源源不断的水向着这个鱼塘流过来,一直流到下游的东子沟,再流往出口,再分流往东,流向东边森林,以及那里的沼泽地。

    现在鱼塘里水面上有一只蟾蜍在悠闲地游动着,少年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看它。

    他守在鱼塘旁边,看着水面发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着,他不知道如何打发这种无聊的时间,他希望比目鱼快点来,他不希望再等天黑时候他还在这里继续等待,这一次他可不想在森林里过夜里,他害怕又会遭遇那样大的蟒蛇的攻击,这一次他可没有一只健康的毕方鸟为他抵挡那个要吞了他的血盆大口了。他不可能每次都幸运从蟒蛇口中逃脱,如今想起来还是后怕,那时候被巨蟒吞入口中,周身全都是蛇血和毒液。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平常他在家里的时候,这个时候他才开始给做饭吃,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扫家务或者是洗衣服,或者在到村里面去听那百岁老人给他讲一些新奇的故事。

    半个月前,少年又去老人那里听故事,只有两个同龄孩子在那里,那天他坐在角落里面,听着老人讲那些神奇的故事。

    老人讲的并不是别的,是这一次梁国与澜沧的大战,老人讲起了那场战争,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那些从军队上回来的士兵讲的。

    少年静静听着老人讲的那场战争,人族死了多少,梁国几十万大军如何的骁勇善战,最后还是战败了,因为毕方鸟,士兵们是这么说的。

    老人感叹着:“华阳之役,岁在大火。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人族注定一场打败,半兽人得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梁国虽然败落了,澜沧只是暂时的胜利,并没有攻占更远的城池,为了休养生息,这场战争导致了双方都开始停战,准备下一次更大的战争,而众所周知,梁国依旧是九州大地的中心,梁国的帝君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他们的大国师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老人说起很多,他说,想要澜沧快速吞并大梁,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使永远不能低估人族的实力,他们有着天下最富饶的土地,有着天下最聪明最勇敢的人才。梁国军队的勇猛已经到了不惧一切的地步,据说大梁举世闻名的护国将军也战死沙场,他率领众将士没有退缩,即使一同赴死,也要战斗到底,大梁为此举国哀悼,誓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那时候少年在旁边安静听着,他没有见过战场,他知道那一次战争刚刚发生没多久,也许就在他在家里饲养毕方的时候,梁国的将士一个个前仆后继死在战争中。

    老人讲起了梁国的护国大将军很动容,他回忆说,那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我曾经在沙场见过他的英姿,他是如此骁勇善战,那身手能以一敌百,半兽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因为有毕方鸟,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虽然他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他的死真的让人惋惜啊。”

    少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敌方的将领会让老人如此敬畏。

    “人族的帝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曾经他不屑打败我们,因为这片土地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而现在这巨大的仇恨势必会让他下定决心吞并这里,到时候又是谁赢谁输呢?”老人不能再讲更多,他沉浸在无尽的思绪里。

    少年记得后来他在梁国帝都的时候听过那些人的谈论,貌似大多数人族都喜欢夸大他们梁军的实力,而忽视他们半兽人的力量,他们人族认为半兽人能赢那一次战争不过是用了那魔界护法的一些下三滥的法术。在梁人的眼里,投靠半兽人种族的那个传闻中的魔界护法总是喜欢用一些巫蛊之术或者是一些高深的妖法,他行事诡异,力量邪恶,最重要的是,他讨厌人族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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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连载《山海经传说:半兽人与毕方鸟》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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