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雨的时候,我容易睡着而不知昏晓,醒来之后,则偶尔会在时间缝隙里窥见现实与唯心主义的交叠往复。由是,我时常误以为自己是身份暧昧的游走者,在离开城市不远的芦苇地带,反复地走着同一条路。
壹、
惊蛰伊始,清明未至,断魂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我读一页白纸和纷纷扬扬的早樱,低头、缓步,催眠内心的雄狮。
在远处,三千多岁的江城披挂着山川与白衣,刮骨疗毒,任苍茫的心事散入苍茫的鹦鹉洲。黄鹤唏嘘不语,大抵是在怀念盛唐的雪和荣辱。
而我只能在一页悲恸的白纸上雕刻着似是而非的梦境。听樱花说,始皇平定百越的时候,它的祖宗也不过是粒裹在鸟胃里的种子。
贰、
雨水攀缘于瓦砾与屋檐之上,建筑物内敛的修为仿佛能够修正雨水中粗砺的微尘,意欲封存不为人知的美和哽咽。但每一滴雨水都随性地来、自在地走,任是青铜管道也无法将其拘囿。
于是乎,我的思绪遁入一粒微尘,透明的血液同雨水一道在黢黑的夜里狂奔着。
黑夜不仅私吞了月亮,还侵吞掉酒精、哨声、地铁、鹤唳。多少隐秘而至隐秘而去的灵魂在不断消逝,那些爱而无畏的人啊,怀着不分国界的责任感,奔走在一个无辜的春天。
叁、
暴雨忽至,瓢泼的雨在天地之间织起一张密网,雨水响亮而沉沉。街区里、平原上,万般沉醉的人群安心歇在网的中央。哨声是不够的、就连雷霆也难以将其惊醒。
装睡的先驱如佛一般参禅入定,孤零零的针管上落满蝴蝶。
肆、
在乌云相互抓咬的时候,吹哨人沉重的足印惊起雨花。于是人们前仆后继,攥紧铜哨,试图重构公众想象。
攸关存亡的赛场上,最新战报从无数解说员的口中倾泻而下,那些通俗的曲辞,竟比落雨还滔滔?!末了,久经修炼的浑厚鼻音终于在连绵的哨声中露了怯骨,在真相被临摹地越来越宽之际,雨水砸破了窗户纸。
这似乎是个不合时宜的譬喻。
城市新生的钢筋铁骨之间,中国制造的玻璃大展拳脚,窗户纸早已经渐失了容身之地。时过境迁,然真理恒常,物什能隔断雨水与异态的喧嚣,却隔不断隐于林与市的深蕴和反常。
伍、
隔着镶嵌在门窗上的一层玻璃,一个雨季,以及我年少时候遗失的一把金锁,我劈手掷出的火柴,那些张皇的钟摆,我来到了此处。
我注视着一个被虚构的新生。
当颤抖的双手稳稳捧起八斤重的娃娃,我瞥见了吊唁英雄的队伍的影子。倘若物质守恒的定律颠扑不破,红党章,绿军装。
陆、
前进。湿漉漉的影子抛在身后,犹疑,抛在身后。
我想做雨的孩子,灵魂孕育在水中,吻着水。
柒、
在那日日行经的路上,高扬的语调和水珠翻卷成云,我攥紧口罩,在流云之下赤裸裸地奔跑。
像暴雨来临前流亡的草虫。
学舌的鹦鹉不必戴口罩也不懂保持缄默:“雨下大了,下大雨了”。
人间速朽至此,它是另一种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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