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别墅里的拾荒老人

01.

天还没亮透，李大爷就踢拖着一双罗圈腿，一摇一摆，像只大白鹅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向路边的垃圾桶，将双手伸进桶里翻寻着。一些废纸板、破塑料、泡沫箱、瓶瓶罐罐、破衣烂衫都被他视作宝贝抱回了家，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捡些过期了的保健品。

李大爷穿着他捡来的牛仔裤、中山装，像个小丑，出现在各个垃圾桶边，翻得苍蝇“嗡嗡”地一阵乱飞。

李大爷今年九十岁，生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在镇上开了家家私城，生意做得很大，镇上有房产，平时就住在镇上；小儿子在县城打工，拥有一栋河边别墅；女儿嫁到离家十多公里的村庄，一年也难得见她回来一次，快不认得回家的路了。

李大爷的老伴在几年前去世了，剩下他独居在老大闲置在村里的别墅里。他的这些捡来的宝贝就堆在这间空荡荡的别墅里，塞得满满一屋子。平时就这些被他当作宝的垃圾和满屋子跑的老鼠，还有那难闻的气味陪着他，他也整天乐呵呵的。

老人也时常去菜市场淘宝，淘回来一袋袋的烂苹果和菜帮子。回来时一脸的满足，逢人都乐呵呵的。

02.

去年的某一天，他大儿子偶然回家来，看到这一屋子的垃圾，人都懵逼了，一个头两个大。他花钱请来两个小工，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将这些垃圾重新扔到垃圾桶，垃圾桶外面被堆成了小山。

李大爷眼见着这些他辛辛苦苦捡来的宝贝被扔了，心疼地拦着不肯，去夺去抢，被他儿子拉到一旁。终究抵不过年轻力壮，老人一屁股坐在门口地上，哭眼抹泪，含糊地喊着：“别扔我的东西，这是我的，还给我。”哭声被淹没在“啪啦啪啦”扔垃圾的噪声里。

李大爷的儿子收拾完屋子就回去了。儿子前脚刚走，李大爷后脚就去了垃圾桶，抢回了几件，很多已经被垃圾车运走了。那天运垃圾的师傅足足拉了四大车才将这些垃圾运完。

此后李大爷的大儿子隔二三个月来清理一次，维持别墅的干净。李大爷照捡不误，像只春燕给巢衔泥，一点一点地筑他的心巢。也许只有这一屋子的垃圾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也许只有这满屋子的垃圾能填补他心里的孤独和空虚。等到好不容易快捡满一屋子的时候，他儿子就来个一扫而空，如此周而复始。

有一次他十分费力地，佝偻着背，将一张被扔在垃圾站旁的破旧席梦思往家里拖，一寸一寸地移动着前进，走走停停。我儿子刚好路过看到，实在不忍心，帮他一起抬回了家。回来跟我说：“妈妈，我帮那个太公把一张破席梦思抬回家了，我明明知道那一无用处，可看他那么吃力地往家里拖，哪怕我不帮他，他也是要把它拖回家的，我就跟他一样傻乎乎地做了件傻事。”

我摸摸儿子的头，欣慰地说：“儿子，你做的很对，一个人最大的善良，是能体会和满足别人的心理需求，哪怕他做的是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

03.

他儿子除了定期来收拾屋子之外，逢年过节也是回来的。每年清明回来扫墓，冬至回来祭祖。过年前的祭神更是隆重，精心准备一桌子的祭品，猪头、鸡或肥鹅、鲤鱼、水果、糖品、糕点摆得满满一桌子，敬上上好的酒水，点上粗大的香和印有招财进宝的大红烛，磕头行拜。行完叩拜礼，再烧上一大叠的纸元宝，接着就是震天响的爆竹和绚丽夺目的烟花，照得李大爷的脸上也绽开了花。

李大爷仰头看着姹紫嫣红、转瞬即逝的烟花，再看看地上铺得厚厚一地的爆竹碎屑，呵呵呵地笑着，嘴里喃喃自语：“真好！真好！”

忌完神，儿子们打道回府。大爷开心地将烟花爆竹筒子搬回家藏好，拿起扫把“哗啦哗啦”一跛一跛地将满地的碎屑扫到角落。路边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陪着他的只有长长的影子。

                  齐悦梦想社群更文第八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