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先天瞎子想知道什么是太阳。有人告诉他太阳的样子像铜锣,于是他敲敲铜锣听到了发出的声音。日后他听到锣声就以为太阳来了。
后来又有人告诉他,太阳是会发光的,跟蜡烛的光一样,他于是摸了摸蜡烛,知道了它的形状。
一天,他摸到了一支短笛,认为那就是太阳。
《周易·系辞上》:“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孔子说:“书不能把想说的都记载下来,而言语也不能把本意都表达出来。”
《庄子·天道》:“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贵也。”
庄子说:“世人所看重的道,载见于书籍。书不过是言语,言语当然有它的重要。言语之所以重要,因为是通过言语传达本意,但本意自有它的所指。
本意真正所指,是不能够完全通过言语来表达出来的,而世人却因看重言语而记载于书。世人虽看重,而我认为不足以重要,因为它并非真正重要。”
《庄子·秋水》:“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也。”
能够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是有形事物粗糙的一面,无形事物的精微所在则可以用意念来加以想象。而言语无法表述,意念也不能体察想象的东西,就是“道”。
三国魏荀粲等认为“象外之意,系表之言”都是“藴而不出”的,所以“六籍虽存,固圣人之糠秕”。
汉代的扬雄在《法言·问神》篇中说:“言不能达其心,书不能达其言;难矣哉!惟圣人得言之解,得书之体。”
齐桓公在堂上读书,有一个叫轮扁的工匠在堂下砍削车轮,他放下椎子和凿子走上朝堂,问齐桓公说:“冒昧地请问,您所读的书说的是些什么呢?”
齐桓公说:“是圣人的话语。”
轮扁说:“圣人还在世吗?”
齐桓公说:“已经死了。”
轮扁说:“这样,那么国君所读的书,全是古人之糟粕啊!”
齐桓公说:“寡人读书,制作车轮的人怎么敢妄加评议呢!有什么道理说出来,那还可以原谅,没有道理可说,那就得处死。”
轮扁说:“我用我所从事的工作观察到一个道理:砍削车轮,动作慢了松缓而不坚固,动作快了涩滞而不入木。
不慢不快,手上顺利而且应合于心,口里虽然不能言说,却有技巧存在其间。
我不能用来使我的儿子明白其中的奥妙,我的儿子也不能从我这儿接受这一奥妙的技巧,所以我活了七十岁,如今老了还在砍削车轮。
古时候的人跟他们不可言传的道理一块儿死亡了,那么国君所读的书,正是古人的糟粕啊!”
吕坤《呻吟语·六·词章》:“言语者,圣人之糟粕也。圣人不可言之妙,非言语所能形容。汉宋以来解经诸儒,泥文拘字,破碎牵合,失圣人天然自得之趣,晦天下本然自在之道,不近人情,不合物理,使后世学者无所适从。”
禅宗认为“开口即错,动念即乖”,所以“不立文字,以心传心”。
朱自清《诗文评的发展》:“而道家不信赖语言,以为‘言不尽意’,所以崇尚‘无端崖之辞’。”
克里希那穆提说:“语言往往会造成困惑,它只是一种表面的沟通工具。”
朱光潜先生在《谈作文》中说,文章像其他艺术一样,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精微奥妙都不可言传,所可言传的全是糟粕。
林清玄:“我也时常与人对饮,最好的对饮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的品茶;次好的是三言两语,再次好的是无言八句,说着生活的近事;末好的是九嘴十舌,言不及义;最坏的是乱说一通,道人是非。
与人对饮时常令我想起,生命的境界确是超越言句的,在有情的心灵中不需要说话,也可以互相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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