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过年，亲戚邻居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现在我们经常在外，回家的次数少，见自己亲人的机会都很少，别说邻居了。
叔叔也是多年没在家过年了，今年好不容易在家过年，大年三十晚上招呼我们一个姓的邻居聚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话，说说这一年里兄弟们心中的酸甜苦辣。
我们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村庄。平时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在外打工挣钱，小孩有的留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有的跟着父母在外上学，家里平常最多的也是老人小孩。
近几年随着城市化的发展，也为了孩子有更好的教育条件，也有不成文的规定，村里人现在结婚女方大多要求去县城或者更好的地方买房。所以村里的人搬到县城里住的也越来越多。
我平常回来的次数也不多，每次回来的时候村里也是冷冷清清的，不过一见到村里的爷爷奶奶或者叔叔婶婶我都很会很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喜笑颜开，笑着不是说“大学生回来了”就是说“小妮回来了”。
02
多年没有回家过年的叔叔，为了弥补过年和邻居们错过的叙旧，主动提出今年在自家备好酒菜，今年要让邻居们好好宰他一顿！
男人之间的心里话往往在醉意后。
“兄弟你知道不，咱们多年没见了啊，平常兄弟们也就过年见见面。”大帅叔说。
我称呼这位邻居为大帅叔。
大帅叔面目清秀，皮肤很白，三十五六岁。不过已经有仨孩子了，两个男孩，女孩是大的，也有十一二岁了。
大帅叔说，年轻的时候他不好好整，挣一个花一个，不知道攒钱，只知道自己吃好喝足。但是结婚以后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们问他在外面干啥活。
大帅叔说，他干的是粉刷。大帅叔介绍道，这个粉刷和家里装修粉刷还不一样，他们这个是在几十层楼高处外粉。他们干活时必须带安全帽，腰上系着长长的安全绳。
想想都可怕，原来我们眼前漂亮的，洁白的，规整的高楼大厦需要像帅叔这样的工人日以继日地赶工才得以呈现。
帅叔说他干这个活有十年了。他说这个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干的，他带过几个工人，还没开始干活，随着电梯到达了高楼粉刷处就吓得赶紧要下去。
有恐高，心理素质差的人是干不了这个活的。
帅叔还说他们工地上走路要小心，哪怕是穿着鞋子。因为工作的需要，工地上有很多长钉，一不留神就会扎着脚底子板。如果处理不好，一个月就不能上班了。
不过帅叔说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经验，走路肯定必须小心，哪怕万一被扎着，立马用鞋底子摔，把钉摔出来，因为钉子扎进去有锈，要用鞋摔到把生锈的血摔出来为止，才算完事，就这样也要休息一星期。不然受罪的是自己，不能挣钱的也是自己，没谁可以顾得上谁的。
一家老小在家等着你，生活不允许你随随便便休息。休息就没有钱，没钱你这个月的工资就会少，少的话往家里寄的钱就会少，孩子需要你的奶粉钱，一家人需要你的开支。
生活不允许你倒下，你自己更不允许！
03
帅叔给我们讲了一件事情，令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帅叔说这事儿发生在前年。当时他正在高架上粉刷。说那时迟这时快，一块重板子从十几层楼处下来，和帅叔擦肩而过，如果他当时没有靠一边去粉墙，重重的板子不仅仅是和他擦肩而过，也许他现在不知道躺在哪里了。
我们吓了一跳。都说这活很危险。
帅叔说，你说有危险，谁不知道有危险呢？但，你不干，怎么生活？
这些男人是父亲，是儿子，但他们自打孩子出生后，好像都勤勤勉勉，任劳任怨。以前去KTV和一群朋友们胡嗨海喝，也许一年到头家里都没见到他们寄的一个子，但是自从结婚后，特别是有了孩子后，他们身上有了一个特殊的印记——父亲。
04
叔叔，大帅叔和这些邻居们继续喝，喝着喝着他们也醉了，慢慢地他们的脸泛起了红晕，慢慢地他们的嗓子也沙哑了，慢慢地他们不再呐喊了，慢慢地一行行眼泪从这些男人们的脸上流下来。
也许醉了，他们才能放松地做自己，放松地互诉衷肠，放松地掏心窝子，说说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清楚地记得大帅叔在半醉半醒之间拉我叔叔的手说“哥你知道吗？我不能说你孝顺，你数数你有多少年没回来过年了，你看看家里的老人们多大年龄了。以后可要年年回来啊！”
我叔叔喝着喝着，眼角的眼泪随着我大帅叔的这些话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他拉着大帅叔的手说“兄弟，你说的都对，你哥我做的不对啊！以后我每年都回来过年，再忙也要回来！”
我奶奶就在旁边，她今年都七十了。听了叔叔们的话，奶奶没有埋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袖子去擦眼角的泪水。
岁月又何尝饶过谁？我们都知道叔叔的难处。叔叔从一个月几百块钱在天津和人家工地挂钩到现在自己独当一面开大吊车，在天津安家，全年没有一天休息，大年三十也要干活。工作性质干一天一夜休息一天一夜，有的时候还会趁着休息的时间打些零工。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用命拼过来的！
生活给了我们普通人的肩上压了一块块重重的石头，我们卸掉一块还有另一块等着我们！虽然压力时常伴随，但是只要我们不放弃对生活的斗志和热情，压力常在，动力常在！
05
叔叔一杯酒又下肚，跪着拉着奶奶的手说，“妈，明年我一定回来过年！哪怕是三十赶回来，我也要回来过年！”
听到这里，我奶眼里一直噙着的泪水瞬间掉下来，像个傻孩子一样，一直“嗯嗯嗯”地应着。
我坐在旁边，听着叔叔们的故事，像是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在外打工者家庭的画面。
我想起毕淑敏的《孝心无价》里的话：
我相信每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可惜人们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爸也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想起他以前打工临走前对我奶奶说过的一句话：妈，儿子我忠孝难两全啊！想到这里我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06
岁月不曾饶过谁，希望我们每一个普通人也未尝饶过岁月！生活就是这样磕磕碰碰，曲曲折折，你永远不知道和亲人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你过年回来，家里就有年味！
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年一起坐下来，吃顿热乎饭，比什么现世的幸福都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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