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

      老方的儿子涛涛终于考上大学了，而且还是一所985的名校。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老方与老婆杨蕾商议：“咱们请一桌客吧！好好庆贺一下！”

      老方与杨蕾结婚五年后才有了儿子涛涛，这一路走来也确实不容易。

      “请客容易，可是请谁呢？”杨蕾撇着嘴说。

      老方用手轻轻挠了挠头，自信满满地说：“低调点，小范围的搞一下，七八个人就可以了。”

      “我看难呀！你都退养好几个年头了，谁还认识你这个副处呢？”

      杨蕾的这句话，让他感到五味杂陈。虽说是副处，可是想当年在勘探局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嘛！他分管勘探局职工的调配工作，求他帮忙调换工种的人忒多了。钻井工调换成汽车驾驶员，三班倒的运行工调换成材料员，野外的放线工调换成生活采购员……这些事儿在老百姓看来都是大事儿，甚至觉得还是自己的人生转折点。

      他好抽烟喝酒，求他办事的人少不了给他送中华和茅台，请他吃饭的人从周一到周末都排满了。

      杨蕾噘着嘴说：“净是些烟和酒，烦死了！”她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街上有家烟酒店，老板是安徽来的，与企业的人没有什么联系，她把柜子里的烟和酒悉数按批发价出售给他，一来二往，双方皆大欢喜。

      岁月不饶人，就在杨蕾退休几年后，老方刚过了53岁生日，干部处就通知他提前退养了。国企有规定，干部55岁离岗退养，60岁正式办退休手续。可是他还差两年呢！干部处的一位副处长诡异地说：＂老方，下面关于你的议论已经很多了。你也是老同志了，领导对你还是爱护的。你早早休息，也乐个清静嘛……”

      他自知理亏，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只好回家了。退养期间没有岗位，工资待遇不变。虽说还是副处待遇，可是一落千丈，门庭冷落。闲下来，在家赋闲期间见到熟人也难免会显得尴尬。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他早在几年前就在成都买了房子。开发商是恒大地产，清一色的精装修。他当即举家搬迁至成都。上高二的涛涛也转学到蓉城。涛涛学习用功，也算是给他增脸了。

      老方出手大方，人际关系也好，在小区内认识了不少麻友。小区内有个棋牌室，老板娘人很随和，还每天管着麻友们的三顿饭。虽说是家常便饭，但还是很可口的。老板娘还备了酒，想喝酒自己倒。有酒有肉的日子是惬意的，老方每天除了回家睡觉，其它时间都在乌烟瘴气的棋牌室里度过。麻友们在彼此的输赢中混得熟悉了，有时候赢家钱赢多了，也不好意思都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几百块请大家去饭馆搓一顿。这些麻友中，大多都是退休的老干部，职位高一点是厅局级，低一点也是县团级。大家彼此都以“老方、老姜、老薛、老胡和老曾”相称。

      “老方，有事吭一声！”虽说人退休了，余热还在，说话还是杠杠的。

      老方笑着点点头。

      勘探局到成都买房的人也有不少，与老方保持联系的也有三四个。一个是老马，退休前是勘探局人事处的处长，是老方的直接领导；一个是老刘，退休前是勘探局干部处的副处长；一个是老周，退休前是勘探局教培中心的副主任；还有一个是老陈，十几年前与老方同在一个科室，老陈是科长，老方是副科长。1999年，老陈买断了工龄。老陈一走，老方马上就成了科长。当了科长不到半年，一名副处长退休了，老方被提拔为副处长。

      人挪活，树挪死。老陈招工时是钻井工，后来还当了钻井队长。买断工龄后，在陕北与人合伙打井，运气好，连续打了几口自喷井，挣了不少钱，买了辆陆地巡洋舰，还在成都买了房。

        老方举家搬迁到成都的时候，老陈还请老方、老马、老刘和老周一起吃饭。过去他们都是同事，现在到了成都，感觉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杨蕾列了个名单，上面有老马、老刘、老周和老陈，当然还有麻友老姜、老薛、老胡和老曾。老方扫了一眼，猛吸了一口香烟，在空中喷出一个烟圈：“加上我们一家三口，正好是一桌。”

      “不知道老陈给不给这个面子。人家是老板呀！其他人都是闲人，和你一样，闲得发慌……”杨蕾搓了一下又白又肥的手，“楼下的小满意酒店就很不错，菜品好，价格便宜，我们也方便嘛！”

      “挺好的！你早早把桌子订上！”老方一边擦拭着近视眼镜，一边慢悠悠地说。

      “喝什么酒呢？”杨蕾有点愁眉不展的样子，“原来存的酒都让你的麻友们喝光了。现在得掏钱买喽！”

      “喝剑南春吧，也不能太跌份嘛！”老方将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了。

        杨蕾去楼下订餐了，老方拿起手机，将名单上的人都通知到了。

        翌日中午十一点，老方和杨蕾带着儿子涛涛早早的来到小满意酒楼，在包厢里等着客人。十一点三十分，老陈打的到了。他进入包厢的时候，对着老方一家人拱拱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一千元的红包，对涛涛说：“好儿子！叔叔祝贺你！”

      涛涛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红包，对着老陈鞠躬致谢：“谢谢陈叔叔！”

      “哎呀，陈老板，你能来，我忒激动呀！”杨蕾笑容可掬地说。

        老方也颇有些激动，赶紧招呼老陈落坐，忙着沏茶。老陈不抽烟，但杨蕾过意不去，将一支中华烟硬是塞进他的嘴里，并点着了火。老陈无奈地抽了一口烟，又赶紧吐岀来，看上去很难受。他戒烟十几年了，对烟味厌恶至极。

      “大老板，又不抽烟，也不开巡洋舰，不显山不露水的……”杨蕾说着又剥了一块糖果塞进老陈的嘴里。

      老方和涛涛笑了。

      说笑间，过了十二点了，除了老陈，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老方，你都通知到了吗？”杨蕾一脸茫然地问道。

        “都通知了呀！都说没问题嘛！我都给发了定位的！”老方耸了耸肩说。

        老方看看腕表，对杨蕾说：“你去楼下看一下吧！”

        杨蕾赶紧下楼了。过了一会儿，她进入包厢，对老方说：“可能是不来了。点菜吧！”

      老方有些不安起来，站起来望着窗外发呆，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再等一会儿吧！”老陈轻声说道。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仍不见有客人来。

        涛涛坐不住了，站起来对杨蕾说：“妈，让陈叔点菜吧！”

        老方不自觉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打起精神对杨蕾说：“去楼下超市取瓶五粮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