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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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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九十多岁的老爸像平常一样，在画社涂抹色彩。明亮的落地窗外，叶子如绚烂缤纷的羽毛，轻盈地飞舞飘落，地面连绵起伏呈立体的彩锻。

老人端一杯清茶坐在竹椅上，津津有味地凝望美景，愉快地频频点头，静静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死亡是如此自然安详的过程。菊替老爸放下杯子，感觉他睡着了，在梦中去了另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召回在异地工作的哥哥，按照老爸的遗愿，将他骨灰埋在郊外一片旷野里。哥哥轻声吟诵爸爸喜欢的诗句：“当我死了，不要为我吟唱悲伤的歌儿，也不要在我的墓边栽上玫瑰，或者，茂密的柏树，就让绿绿的草儿做我的锦被，沾着雨露温暖我的灵魂。”

菊和哥坐在那儿聊爸，从日出到日落。菊说：“我以为爸会长命百岁。”哥说“新陈代谢，自然规律嘛。”哥是博士后导师，说话的神情酷似爸。

小时侯，菊一哭，爸爸就用画笔勾勒出穿靴子的小鸟，长翅膀的鸭子，还捏着鼻子叽叽嘎嘎叫。

妈不知去哪儿去啦。菊饿了，爸爸生火做饭，米饭面条上是诱人的图案，那是爸精心用胡萝卜、菜叶精心搭配的。

爸在文化馆工作，经常到街上画墙报，写大字。菊跟在后面蹦蹦跳跳。菊念初中时，听人说妈是贪污犯在监狱。

菊偷偷问哥哥，哥说：爸从上海xia fang到这儿，四十多岁和妈结婚，爸除了会画画一无所有，妈想要好生活，就犯了错误。

菊想爸好可怜。后来，爸常领哥和菊去看妈，妈哭的一塌糊涂，爸抚摸她的头发。爸太老实甚至窝囊，有返回的机会都放弃了，像块礁石等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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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家隔壁住着一位写诗的，独居怪异，菊觉得他是一幅幽深莫测的画。苍白的脸，孤傲的背影，散乱的头发，都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男人味道。

菊屏住呼吸听诗人在雨夜里吟诗，在风雪里叹气。竞身不由己踏进他的家。凌乱不堪的房间，发霉的食物，难闻的气味都令他兴奋。二十岁女孩心里，诗人必成大器。

菊用炽热融化了诗人，饥渴的缠绵，狂野的爱恋，腹痛生下宝宝，吓得大哭。

诗人效仿古人行万里路，留下联络方式走了。菊丢下孩子，偷偷卖掉爸爸珍藏的祖传字画，跟随他浪迹天涯。蜡烛般燃尽青春，无怨无悔给他填补衣食。

诗人的底稿堆积如山，灰色的难懂的基调，尖酸刻薄的语言无处发表。诗人越来越暴躁，最终，菊选择逃离。

妈妈出狱后守着爸爸，精心照料菊的女儿，爸爸买了高档的楼宅，退休后开了个画社。县城里的人喜好艳丽的水彩画，更青睐爸画的花草水鸟，爸鹤发童颜，作品频频获奖。菊大龄考入美院，爸爸流下了喜泪。

妈妈快乐的发福，过了多年的好日子先走了，爸爸收了个学徒明，谦逊勤恳，菊的女儿叫他爸爸，爸生前把画社过到他的名下，有点不可思议。

埋爸骨灰的四面八方都是森林，菊踏着松软的叶子，在秋阳下穿行，这是爸常作画的地方。

从未凝视过树，当菊的目光驻留在笔直的枝干时，惊呆了，虫子吞噬的痕记，雷电袭击的伤口，人为祸害的裸露，都默默诉说着生命缺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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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棵树都挺拔着耸入云端，面对太阳。暴露在土地的根须放射性地蔓延，形成超大的罗盘状。拾起叶子，小巧灵动如雨中的花伞。

这些色调都凝聚在爸的画作里，呆萌的娃娃，俊俏的媳妇，堆满谷物的农家院落，羊儿欢闹的山坡。栩栩如生，浮现眼前，平实地表达出生命的力量，人格的魅力，大自然的豁达。

坐在爸画室的椅子上，菊操把刻刀，体内的血液欢快流淌，手不停旋转。

杏叶上遥望的女孩，枫叶上飞奔的马车，胡桃叶上静止的松鼠，杨树叶上连绵的山脉。

雨落的洒脱，苗拔结的喜悦，花开放的欣慰，时钟飞逝，欲近欲远，入梦，野果飘香……

醒来，身上披着明的衣服，桌上一杯牛奶飘着热浪，女孩的头发上落只蝴蝶，马车里开满鲜花，松鼠的身旁堆着果实，山脉顶端飞舞云朵。画龙点睛，神奇默契。

菊回头看见明深情暖暖地憨笑。怎么还不成家？爸有意还是无意安排了一切？相思的泪润湿双眼。 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