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作者: 野百合的春天 | 来源:发表于2019-07-07 15:38 被阅读0次
    如梦

    “妈,妈,快来。尝尝这个,这是网红冷饮~~冒烟冰淇淋。”我手里拿着冒着缕缕白烟的冰淇淋,冲着站在树荫下的妈妈快步走过去。阳光照在身上,像是披着一个发热的电褥子在行走,越来越热,汗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坠落在胸前。

    树上的合欢花静静吐露着悠悠的芬芳。妈妈笑而不语。

    “哦,对了,你不能吃凉的东西。呶,这是这里的特色小吃~~牛肉锅贴,外焦里嫩,馅足汁多。”我又把手上黄灿灿散发着香气的锅贴递上去。

    妈妈摇摇头,还是但笑不语,可笑容背后的眼神里有些许的责备。

    我知道,她这是心疼我又花钱了。以前,她总是欣慰,责备而又骄傲地说:“又乱花钱。”

    无奈,我只好走上前去,把手里拎的各种小吃一股脑放在她手上,说:“不吃也得吃,咱们出来玩就要看风景,吃美食。美食给人留下的记忆总是非常深刻,再说光看风景多没意思啊?”

    妈妈眯着眼,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嘴角上扬,几朵合欢花随风飘落,羽毛般,轻轻柔柔飘过妈妈肩头。

    我们来到悠长小巷里。我搂着妈妈,两旁是青色的砖、小片的黛瓦、马头墙,雕梁花窗,飞檐出甍,回廊挂落,雕刻精美,流檐翘角的建筑。门前小桥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时有鱼儿倏忽游过,清浅的阳光下,皆若空游无所依。紫薇朱槿花残,玉阶飘香砌。妈妈不停地左顾右盼,恨不得多生两双眼睛。

    长长的街巷,只有我们两个,脚步轻盈无声,仿若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限绵长,没有尽头……

    如梦

    妈妈去世后,我因她身体好时我没钱没时间,待有点积蓄她身体又不好,而无法带她出去旅游,总感到遗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常在梦里带她游山玩水。

    昨晚,我又梦到妈妈,她还是那样子,肤色白皙,笑容可掬,头发花白,总是有不服输的几绺在头顶某一处突兀地出现,妈妈习惯性地双手向后笼着她的短发,一下又一下,试图把翘起来的压倒。真是奇怪,性子绵软的妈妈发丝却如此硬气,或许妈妈心里也是硬气的,不过是为了生活自己把自己逼得柔弱而已。

    我妈妈,柔弱,却在爸爸长年在外的情况下,一个人带大我们三个;温和,却因为我学会一句骂人话,打得我终身难忘;宽容,有人因爸爸不在家故意欺负我们时,她会化身“泼妇”。柔软的她为了我们变得刚强。

    在农村,男人不在家,或是男人少的人家,女人孩子被欺负是司空见惯的事。

    说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无外乎趁你不注意抱点你家的柴火,偷点你家堆好的粪;上你家借东西,有借无还,还理直气壮,吃准了你一个女人家不能说什么;耕地时有意识地往你家靠个几厘米;偷偷摸摸把两家耕地之间的界石挪一点……这些妈妈通通都不计较,她总说“吃亏是福,他拿那点东西不至于拿穷咱们家,当然他也不会富裕到哪里?就是穷,条件好谁在乎这三瓜俩枣的。邻里邻居住着,为这点小事打架,不值当。”

    她不但不计较,还以德报怨,那些欺负过我家的人要是有困难找到妈妈,妈妈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

    可能是她的善良感动了周围的人,到我出生时,村子里的人对我妈妈已是热情和善,几乎没人欺负我家。

    我印象里妈妈只和一户人家红过脸,还是因为我——那家的儿子用酒瓶子把我的头打破一个大口子,至今在我头顶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妈妈把我带到赤脚医生那里包扎好后,就去找那家的大人评理。那家的妈妈是村里出名的泼妇,骂起人来三天三夜不带重样。去的路上,我感到妈妈握着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但,一进他家的院子,妈妈就挺起胸膛,理直气壮起来,说她家儿子把我打伤了,这要是打坏了怎么办?她妈妈开始还不情愿:“说小孩子打架没有轻重,哪有对错。”妈妈生气了:“再没有轻重也不能拿瓶子往头上敲,会把头打坏的,看看我们流的血,满脸都是。”许是自己儿子的确做错了,许是妈妈平时为人太好,那个孩子的妈妈竟然没有撒泼打滚,而是把她儿子叫到跟前一顿大骂,还拽过去扬起鞋底子就要打。妈妈说:“算了算了,以后注意,男孩子不要打女孩子就好了。”没成想,晚上时,那个孩子的妈妈竟带着那孩子和一筐鸡蛋,来到我家道歉。

    上学后,我和他成了同桌,我俩不打不相识,成了好朋友。

    妈妈乐善好施,我小时候,总有要饭的上门乞讨,妈妈从不驱赶他们,而是家里有什么吃的就给什么,还给他们装粮食,有时候是5毛钱。要知道,那时候我爸爸才挣39.8元。有一次,妈妈出去干活,我自己在家,门口又来了一个要饭的,我就照葫芦画瓢,先去米缸里舀两瓢米装到要饭的背搭里,又翻出妈妈藏的留着过年用的压岁钱新票,都是崭新的一元钱,能有七八张,大方地给了人家两张。哥哥姐姐回家后,我蹦蹦哒哒地学给他们听,结果被他们两个一顿臭骂,说我傻,给那么多钱。妈妈知道后,没打我也没骂我,只是摸着我的脑袋说:“老姑娘,做得好,人心善,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

    直到现在,我看到乞讨者还会不由自主地掏钱给他们,就如妈妈所说,没有多,还没有少吗?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时候,总和妈妈说等我工作了带你去西藏看布达拉宫,喝青稞酒,奶茶;上海南游海角天涯,吃我们没见过的水果;到西安游秦始皇陵,吃羊肉泡馍;游南京秦淮河,感受一下“烟笼寒云月笼沙”,再听听不知亡国恨的《后庭花》;去泸沽湖,感受一下泸沽湖的澄澈与神秘……

    那时候,妈妈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在她面前张牙舞爪,不时地跟一两句“那酒不能好喝”,“茶和奶放一起什么味啊,我不要”,“去那么远咱们怎么走啊?”“好好,听你的。”

    那时候,以为妈妈是金刚不坏之身,可以长生不老,能永远陪着我。于是,我又告诉妈妈,等我的工作稳当了,等我家庭条件好了,等我孩子长大了,咱们就走,妈妈就点着头说好。

    等我意识到她只是普通平凡的人时,她已迟暮,行动蹒跚。

    有的只是病床前的陪伴,就这样,她也总是赶我回家,说,不能因为她,把自己的小家扔了。她经常自责,自己没用,给孩子添累赘。

    她不知道,在我心里她永远不是累赘,能照顾她,陪伴她是我的幸福,她是我心头的天,她走了,离开这个让她饱经病痛折磨又无比留恋的世界,我心里的天便塌了,从此没了遮挡狂风暴雨的隐蔽。

    总以为来日方长,可来日从来没有方长,有的都是遗憾。

    如今,她去世已十二年,遗憾在梦里深入骨髓。但愿,来生我们还能遇见,一切如梦,那时候,我来做妈妈,您来做女儿,让我带您万水千山走遍,美味佳肴吃遍,万般疼爱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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