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华争A
雪娜在s市的夜场上班。
每天出门前她都要画着精致的妆。双眼皮胶带往单眼皮的小眼睛上一贴，立马变大且有神。再戴上假睫毛，扑闪扑闪的，象个洋娃娃。涂着粉嘟嘟唇彩的小嘴巴，能说会道的，性感透亮。一头栗色卷发，搭在肩上的波浪卷象两根伸缩弹簧，一抖一抖地。
“赶紧把猫耳发箍摘下来吧，真心不好看。”
看着雪娜戴着萌萌的发箍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毕竟是陪酒女不是学生妹。修婷瞥了一眼正照镜子臭美的她。
“嗯，不好看吗？姐姐你说不好看我就不戴了。”
说着，雪娜摘下发箍往餐桌上一扔。冲修婷做了个鬼脸，腰身一拧，出门上班去了。下楼的鞋跟声回荡在合租的楼道里。
每当雪娜往家寄钱时，修婷也动过去夜场上班的念头。可是修婷长得实在不起眼，满脸雀斑，用多少打底霜也盖不完。萝卜腿撑着五短身材，穿啥都不好看。修婷经常瞅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边挤痘一边长叹。
“都是一个姥姥，为什么雪娜比我好看？真不公平！”
别多想了，人丑就多干点活吧。自我安慰这点修婷还是挺会的。
晚饭很简单，一个人一会就吃完了。接着修婷去整理雪娜的房间。她可真够呛，枕巾上落了几处烟灰。修婷提醒过她几次不要在床上抽烟。
有一次雪娜喝醉了，点根烟吸了一半就睡着了。结果被褥着了一大片。幸好修婷闻到了糊味，急忙把火熄灭。
修婷抖落枕上的灰，翻出塞在枕边的脏袜子，她也不嫌臭，真是一头猪。发现床角掖着的内裤后，修婷别过脸拎起，哼！猪都比她强。又哈腰捡起地上几件衣裳，一起丢进洗衣机。
房间里充斥着混浊的味道，香水，香烟，脚汗，反正很难闻。
穷，丑，这些都是修婷致命伤。勤能补拙是良训。
每次下班回来，雪娜钻进事先插好电热毯的热被窝，喝着热柠檬果茶时，喋喋不休地向暖心的修婷表达千米深的谢意。
“婷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有你在身边我老享福了。”
雪娜的声音象猫，发嗲的本领胎带的。
“我不也跟你借光吗？今天去客户家还喷你的香水了呢。不过，白白浪费这香味了，嘻嘻……”
香水很好闻，说到香水修婷有点沮丧。
“客户签单了吗？”
“没有，气死我了！不但没签，白拿了纪念品，还差点被狗咬着。”
一想到今天去客户家被拒在门口那尴尬的一幕，修婷的心忿忿不平起来。
“狗眼看人低，老头凶得狠，门都没让我进。”
“这的人就这样，谁会理你个外地人呢？人家都防贼一样，不轻易让你进门的。”
雪娜随手点着一根烟，烟圈盖住半张脸，大概呛到了，她止不住咳了起来。
“那这个月你还能转正吗？剩下也没几天了。”
“看样子挺难，唉！只差一张三千八的单子，指标就完成了。有时真他妈不想干了，天天挨骂！”
修婷愁眉苦脸，为雪娜递了一杯水。
“姐，你别愁，不行我买一张。帮你完成考核。”
“不用，你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孩子还那么小。用钱的地方多，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2》
修婷对雪娜的家事一清二楚，她早早地嫁了个二流子，整天不务正业。孩子三岁时就离了，雪娜把哭哭啼啼的孩子往娘家妈那一丢，就跑出来挣钱了。
修婷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劈腿了，心情低落的她想不开，割了手腕。邻居发现后急忙送进医院，才算救回一命。
修婷一心想离开那个触目伤怀的地方，就来到雪娜这里想散散心，遗忘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都市的繁华与热闹让修婷很快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穿梭在地铁里，啃着包子，喝着豆浆。修婷不想僵尸一般活着，不行！我要振作起来。鼓足勇气，修婷去保险公司工作了。
方言听不懂，道路不熟悉，没有人脉，修婷四处碰壁。如果坚持不下去，就得拎包滚回老家。可她并不想回去。
每天满血去工作，到家后都是垂头丧气。夜里辗转反侧，还是要咬紧牙。一年，给自己一年时间。
《3》
表妹的话象一根稻草，修婷想抓在手里，可是马上又窜出一团火焰，燃灭了稻草。
修婷矛盾着。
再来一张传统险单，修婷就转正了。就可以做万能保单。万能是时下即好推广佣金又高的险种。
“婷姐，你平时没少帮我，你看，衣服都是你洗的，房间也是你理的。跟我在一起净让你操心。”
雪娜还算有心，修婷的付出都记在心上。
“都是姐妹，说这些干嘛？我不也跟你混吃混喝吗？”
修婷的确是投奔雪娜来的。想着先站稳脚，等钱赚多了，再多补贴点给表妹。
“姐，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我姐去你家，你给我俩梳头，捉虱子的情景。你梳得小辫子可美了。”
“嗯，可不，你和雪娇，埋汰得要命。哦，对了，雪娇还好吧？一晃嫁到日本三年了。”
想起梳辫子那会，修婷看雪娇的头发藏着一串串虮子，累得手都酸了，干脆给她剪了个假小子头。别说还挺好看。
“挺好，家里盖新房，又换了车。她正考驾照呢。”
“你姐比你命好多了，你不听话，早早嫁人，尽受罪。”
“我就贱呗，又馋，人家给两块糖就给哄跑了。光长眼眶没长眼珠，嘿嘿……”
雪娜自嘲后笑个没完。
“雪娇一心就想离开这个穷家，总算没白做梦。当导游那时，一会找个印度人，一会换个韩国人，没成想最终嫁了日本人。”
姐妹俩聊了好一阵子，童年的枯井，搬迁的邻居。雪娇却好象从未走远。
《3》
3872块，月底最后一天，修婷交进了一张单。是雪娜的，
修婷为雪娜设计了一张鸿利附加重疾的险种。
“妹，你一张保单也没有，现在买了这份你就交下去吧？我看你香烟抽得也蛮厉害的，戒一戒，也就是一天一包烟钱。”
修婷改变了原来不好意思叫自己人买的想法，这张单说不定会帮到她。
“妹，你就交二千八，剩下的我补上。”
修婷只能用这种变相返佣的方式表示感激。末了，又拎回一件精美蚕丝被子送给雪娜。
修婷转正那天非常开心。买了好几个菜，俩人喝酒庆祝一下。
“雪娜，你孩子小，赚钱容易时省点花。再说，夜场也不能做一辈子吧？”
看着雪娜床上又淘来大包小包的衣服，修婷唠叨起来。
“姐，我就是攒不下钱，看到好看的衣服就忍不住想买。嘿嘿嘿，败家小娘们就是我。”
“看看，看看，你都买得啥？那些廉价的文胸没必要一买一堆，挑品牌，舒适点的就可以了。”
“嗯嗯，姐，我听你的，你说得对，就得有人管着我。我要攒钱，从现在开始，你监督我。”
修婷大学四年，母亲装汽车，一锹一锹撇煤块撇出来的学费。放假回家，经常和母亲一起装车。手磨出了血泡就带上线手套继续装。她深知浪费每分钱都是在喝妈妈的血。
“那你每天少抽一包烟吧，存起来，也够你交保费了。再说，一个女人抽烟这么凶好吗？看看你的小脸，都被烟熏黄了，要不然更带劲。”
“嘿嘿……姐，帮我递过来烟缸，又犯烟瘾了。”
“死性不改，没救了，当心你的肺！”
《4》
修婷完全忘了那个劈腿的男人，看来时间才是疗伤的神药。她爱唱歌，爱写东西，也爱帮助别人，很快与部门的伙伴打成一片。心灵的美，才是永不凋零的花朵。修婷日渐灿烂起来。
休息日修婷煲了一锅红枣银耳羹，加了冰糖，真不错的味道。盛出一碗放在餐桌上等雪娜回来吃。
半夜，修婷捧着书瞌睡起来，雪娜推门进来吓了她一跳。
“妹，银耳羹，还温着。快去喝一碗！”
关照完正想美美地睡去，雪娜进来了，坐在床头，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不舒服？要紧吧？”
修婷关切地问。
“姐，姐，我跟我爸说买保险的事了？”
“姨夫懂吗？你和他说这个？”
“也是随意问起的，他问这个月钱怎么少汇回来了，我就说在你这买了保险。”
“咋样了，说过就好了，你怎么不开心？姨夫说你了？”
“他说，他说你骗了我？姐，你别生气哇！他在乡下啥也不懂，就听人家说保险是骗人的。”
“那你怎么想呢？我就是担心家人会有这种想法才不愿叫你买！”
“在大城市待着，观念不一样了。你是我姐，怎么会骗我？好了，好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去喝银耳羹，你早点睡吧，好姐姐！”
听完雪娜一翻话，修婷有些后悔，早知会这样，说什么也不会让雪娜买。姨夫固执起来很要命。
《5》
修婷上下班都挤地铁，上班时行色匆匆，啃着包子，喝着豆浆，似乎已适应这个节奏。
拥挤的人群中，修婷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可是太嘈杂，好不容易熬到站，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打了五遍。是国际长途，正当修婷猜想是谁时，电话又来了。
“喂，是小婷姐吗？我是雪娇。”
一听是雪娇，修婷特别激动。临去日本前最后一次碰面，修婷还送了一个漂亮的镶钻头饰给她，并对她说，嫁这么远，肯定会想家，想我时，就看看这发饰吧！不能再给你梳头了。
“雪娇，你好吗？第一次接你电话，声音都变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嗯，姐，我挺好，公婆对我都好。一时回不去。听雪娜说你去她那了。”
“我和她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挺好的。”
“婷姐，雪娜挺傻的，从小就这样，你可不能骗她。”
听着雪娇不着边的电话，修婷顿时明白了雪娇电话的来意。
“雪娇，这话从何说起呢？怎么会想到我骗她，用骗这个字太伤感情了吧？”
“听我爸说，雪娜在你那买了份保险，她赚点钱不容易，又离婚了。要骗，你去骗别人，别打自家人歪脑筋。”
“雪娇，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一口一个骗，你什么意思？再说，你现在应该有这方面的意识呀？我没有强求她，是她主动要买的。这也能帮她省点钱，省得她乱花。”
“我太知道了，以前就听说，卖保险的都是骗子，有的人还要靠陪人睡觉完成业绩呢！”
“雪娇，你不要血口喷人，去国外几年，这边的变化很大，不象你想得那样。枉我对你们那片心呀，你居然说得那么难听。”
修婷接到电话由惊喜到惊讶，三年从没通过一次电话的雪娇竟然为了妹妹一张保单不惜打了五六遍电话。修婷气得胸闷。
“姐，希望你帮她办理退保，她不要参加！”
“雪娜不是小孩，也不是痴呆，她是有行为能力的人，你关心的就是这个？没问题，我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她同意，我马上办理！”
说完，修婷挂断了电话，心里打翻五味瓶。鼻里灌了管介末，泪水哗哗地流。
走出站，修婷站在横道线前，用纸币不停地抹眼睛，两眼擦得通红。
《6》
要下雪娜的身份证，银行卡。修婷为雪娜办理了退保，因为犹豫期已过，保费损失了一部分。修婷补足损失，原封不动3872块还给她。
风波结束，雪娜有点难为情。
“婷姐，蚕丝被我都盖了，我也没想到我姐会给你打电话，其实我是想买的。”
“还是退了好，妹。我不希望被你一家人误解，区区三千多块钱，这文章做大了，国际长途都打来了。”
雪娜语塞，有些后悔，何必告诉爸，他又不懂啥。
“还有，雪娜，告诉你姐，我的每张单都是干净的，不是滚床单滚出来的。蚕丝被你留着盖吧，希望它会一直温暖你！”
一个月后，修婷搬进自己租的单身公寓。修婷买了几盆花，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半年后雪娜身体不适，咳嗽有血丝，而且乳腺有囊肿，回到老家医院检查，确诊生了乳腺癌。
这一结果让雪娜和修婷都后悔了。修婷转给雪娜一千块钱，又发了条信息：只能这样帮你了，晴天时，也不要丢了伞。
至于雪娇再打的电话，修婷一次也没接，国际长途挺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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