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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夜:一个时期的内心关照

蜘蛛夜:一个时期的内心关照

作者: 缘若心 | 来源:发表于2016-04-21 10:11 被阅读0次

    我一向粗心、胆大而且健忘,但是半月前见过的一只蜘蛛,却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说不上是她给我的惊恐让我至今心悸,还是她本身体型巨大而足以让我过目不忘,总之我此刻还是会想起她。

    第一次见到这只蜘蛛的时候,我惊骇于她的体型,据我并不精准的目测,她的体长也许有五厘米,或者更长一些,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停在卧室天花板上的吊灯座旁。

    我盯着这只黑黑的大家伙看了很久,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她,她的庞大体型太显眼了,我看着她时一直在心里问,她在这里多久了?因为我比较马虎,她在这房子里的历史或许比我还久远,只是我一直不曾注意到。这种可能性太大了。但我宁愿相信,她是不久前的暴雨之夜溜进我的卧室的,毕竟我需要一点观察力上的信心——这样大的家伙,是我如何马虎,都无法视若无睹的。

    在盯着她看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蜘蛛的肢体到底有几对,甚至不知道她的脚能不能叫肢,也许初中的生物课上有讲过,不过我早已不记得了,加上他们的触角(肢)似乎也长成腿的样子,所以造成我判断上的困难。但是倒忽然想起民间大概有叫蜘蛛为“八脚螅”的,于是看着这只大蜘蛛的时候,我也第一次找齐了她的八只脚,但我无意再深究一些纯生物学问题。老实说,她那长满绒毛的纤细的脚,实在让我这胆大的人也颇有些紧张;你看她缓慢移动的时候,那些脚似乎刺进了墙壁里,稳稳当当,不紧不慢。看得久了,恍惚中也会感到一阵阵莫名的生疼。

    我怀疑她是从窗子溜进我的卧室来的,我出门的时候总习惯打开窗通风,想到她是趁我不在鬼鬼祟祟进来的,想到她的大肚子里可能有1毫升左右的毒液,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紧一阵的毛躁。我决心要赶走她,或者干脆杀死她,如果她盘踞在我头顶上,我一定无法安心入睡。这么想着的时候,我惊觉自己无意中竟然和这只大蜘蛛势不两立了。

    这又让我颇感为难,甚至有几分后悔注意到她。在我心里,实在不愿伤害一只蜘蛛。平心而论,蜘蛛虽然天性凶残,并非善类,外形也丑陋的让人发怵,可实际上该算她是一种益虫,至少是一道抵御蚊蝇飞虫泛滥的防线。但是谁让她是蜘蛛呢?又是在我的卧室,而且还那么大。如果她偷偷来,又偷偷走掉,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那该多好,大家彼此相安,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我们无法相容。

    如果手头上有足够长的钳子,我一准儿小心夹住她,把她丢的远远的去,但没有这样便利的工具,我只好把旧报纸卷成一根棍子,试图用这个纸棍子赶走她。准备好之后,我小心翼翼的瞄准她尾部附近的天花板,用纸摩擦着发出声响让她走,她果然很敏捷的逃向窗边。非常好!我心里暗暗叫着。我已经打开了窗子,给她清理好出户的道路。但是她爬到墙面和天花板交接的地方停了下来,或许她感到暂时的安全,但事实上,她不过在我的视线里爬出了不足两米的距离。

    为了确保她的逃离路线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又迅速卷好了一个纸棍子。现在我左右手都装备了武器,而且可以戳也可以钳,应该万无一失了。我赶到窗边,心想还是尽量不伤害她吧,不接触她的脚,只在外围弄点动静儿出来,让她自己逃到窗外去,我再关好窗子,这样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解决了。于是我张开双臂,左右夹击,她似乎只有沿着墙壁向下到窗边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在我一边慢慢的收拢纸棍子,一边准备着欣赏这只大蜘蛛如何在我的布置下“仓皇出逃”的时候,那个大家伙似乎很不适应在垂直的墙面向下爬,她忽然迎面掉落下来,一根细丝悬挂在她的尾部。我差点叫出声来,因为那时候我双臂张开,躲闪不及,她若是落在我脸上咬一口怎么办?就算不咬,这只大蜘蛛落在皮肤上的那一刻我也无法想象。情急之中我下意识的胡乱挥了挥手中的纸棍子,也许拖在她尾部的蛛丝被我触动了,这个大家伙几乎擦着我的鼻尖落在床头与墙壁的夹缝里。

    我吓出一身冷汗,怔怔的站着喘息良久。当我惊魂稍定之后,马上意识到我应该继续赶走她,毕竟她还在屋内,这是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情。可蛛丝已断,床头靠板和墙壁的夹缝黑漆漆的,没有光的角落掩盖了一切痕迹。但我依旧决定追踪到底,一种说不清的执着,在怂恿我不依不饶。

    我打开全部吊灯,挪开能挪动的床板,找出手电筒,开始了地毯式搜查。但一丝痕迹也没有,她竟然失踪了!也许早已经转移到壁柜的某个角落,也许还躲在床板下的某个盒子里……夜已深,疲惫也席卷而来,我只能放弃,带着不安,或者还有几分不甘心——搜寻的时候我甚至狠狠的想,如果在地面上发现她,我绝不会手软,踩死她,然后把她的尸体丢进垃圾桶。但是无论我想的多么痛快淋漓,她确然已经无影无踪。

    那一晚在疲惫和惊惧之中迟迟入眠。第二天醒来时,我已经打定主意,清理每一个角落找出她,还自己一个可以安然入睡的房间。于是我挪走了桌椅,搬出了床头柜,打开了壁柜的每一扇门,最后拆散了整个床板。当我气势汹汹紧锣密鼓的彻底大清理的时候,我在拆散开的床板下面,见到了她,不过她已经一动也不动了,我用纸棍子戳她,她仍旧一动也不动,再试着敲打她的脑袋和肚子,还是一动也不动。我确信她已经死了。

    死亡本身是那么安静,原来。她的“庞大”躯体如此静谧,稳稳地停在那儿,不透漏一丝她死前的信息。我呆呆地看着,心里想,惊惧也许不单单是折磨了我,也让这只不幸的大蜘蛛付出了生命,毕竟她没有人类这样强大的承受力——昨夜我终于还是睡着了,而这只大家伙却这样死掉了。虽说脑海中也闪过另一个念头,这个大家伙也许不是昨晚我追逐的那一只,但一室之内,似乎没有两只大体型蜘蛛的可能。我只能相信是我的一番穷追猛赶,把她逼去了黄泉;而从蜘蛛那一面来看,她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可这是怎样的一种过错啊,或许也该叫做“莫须有”吧。

    我最后一次凝视着一动不动的大蜘蛛,她不再像先前那样可怖了,而这样看着,看着,我竟忽然冲动的想伸出手指去贴近她,感受她是否还有温度,只是她身上的绒毛似乎异常坚硬,我担心它们会刺伤我的指头。她一定冰冷已久,我心里这样想。慢慢地,我在纸棍子的协助下,用一张洁白的纸巾裹好她的尸体,然后拧着这尸体投向纸篓里。当我隔着纸巾用手指夹起她的时候,我感觉这个大蜘蛛分外的轻,至少比我想象的轻多了,她像一只干掉的空壳,与她的体型相差太远。太轻了!我这样想。在我把她投出去的那一刻,我才忽然又意识到,一个生命的重量,也许双手永远也无法准确衡量,尤其是我的双手。

    不过我终于可以安心,睡眠变得空前深沉,连好几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风中的雨滴一定曾发狂的要拍碎玻璃窗,却也不曾打断过我香甜的梦。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睡前关灯的时候,我会留意看一眼吊灯座附近的天花板,这快要成为我的一个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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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记:终于无聊到去写一只蜘蛛,或者准确说是一次遭遇蜘蛛事件,那段时间常有不间断地加班,紧迫的公私杂务让我神经紧绷,因而愈发易于惊惧和幻想。我非常珍惜在闲适中追忆的权利,而沉思中频繁浮现于脑海的竟然是偶然见过的一只蜘蛛。我相信安静能让我触到生活的质感,于是我知道其实我并不曾写过蜘蛛,我不过写了一面特别的镜子里一个时期的自己。现实中大蜘蛛也许仍旧在我卧室的某个角落漫步,但我不得不写死她来划清我与那段日子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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