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繁枝

【文章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知乎，作者：山山公子（系本人笔名），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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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边，梅树繁枝，却无叶无花。怎么看待它呢？我只想起，儿时的梅子要么苦涩，要么酸甜。那粗壮的主干上挂满了枝叶，青硕的梅子就在细枝的蒂儿里吊着，观之亦觉苦涩，只有等它熟了才尝到酸甜；公路边这株梅树却那么矮，枝繁如圆，不长叶，不长梅花，更不用说有苦涩或酸甜的梅子。它面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梅村”两个字，其书法气劲意洒，宛如凤凰挥翅提爪。我不清楚，梅村的村口为什么种着一株矮圆的梅树，而这株梅树竟然像干枯的河道一般，没有生龙活虎的迹象。我问，一株梅树无花无果，却奈何之？不知过了苦寒，可否迎来梅花香？问也就罢了，并无所寻意。只见细细麻麻的分枝还在长着，根部的土壤连接着通往村里的小路。我便驻足于此，还是清早，天空层云漫布，露出一抹鲜亮的霞光。

　　这株梅树太不像样了，长得又矮又圆，可是仍然不足美观，它甚至于有些蓬松。我忍不住要破口大骂，穷地方的景致如此不文雅，落后就不说了，稍微一瞥，便见梅村的居民房低矮集聚，邻舍间拥挤得不行，我真怀疑村里的小路再没有支路。小路进了梅村，就像一条小溪流进了一个湖，再没有别的去路。我只得说，梅村是这样一个地方，就在小路的尽头。干枝繁茂的梅树是其象征。象征什么呢？一种孤独、团聚的文明！我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文明孤独而又团聚，格外令人望而却步！于现代社会，它并不接迎，当然也不被排挤，它只是犹如陌生地问好！

　　我说，“梅树繁枝，无花无果！不是道，不是佛，是一种繁衍的悲哀！”梅村贫穷么？梅村落后么？我统统没有力气去思考。梅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哀叹、伸吟。都说现代人马不停蹄地进步，可是仍然有些落后却拽不住绳子。这是一个时代吧！总有些东西更迭，我只能任凭想象，像梅村这样的地方，或许会在将来更加孤独、团聚，永远地遗留在村口的石碑上。我无意于呐喊其悲哀。可是，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走不进新时代，就充满不甘、痛苦！又能怎么样呢？思索也没有个见地，困惑倒不至于，仍难免像口枯井一样，质问挖井人为何将我挖掘。

　　老大爷从梅村里走出来，见我观梅树，就没什么好气地说，“你个瓜娃子！大学毕业出来就了不起？这梅树还没几个年头！你光看它有什么用？”一边说着，一边背过了手。

　　我说，“我怎么跟你说呢？我就是看它不爽，才看它！”

　　“你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老大爷说。我叫不出他的名字，或者外号，但是我认得这位老大爷。

　　“有名堂的！”我说。其实，我并没有想要看出名堂来，非要说这株梅树有名堂！只是碍于面子，或者由着他的话，借此将他打发掉！

　　老大爷没有理会我，从公路上，去买酒了。我脸色有些羞愧，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文化，就不好意思显摆。我仍然怕梅村的人来揍我！

　　没有人来揍我。我不希望梅村的人揍我！我的寂寞如愁，孤独又无凭。我并没有读研究生，从大学毕业出来，我立志于做一名学者。可是，即便如此，我仍然是一名没有本领、没有学问的学者！我不知如何打发自己的寂寞，正如我无法理清愁丝。或许，天底下没有像我这样的人，哪有寂寞长得跟愁似的？——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想想也就罢了，我不敢像词人那般抒发胸意。我的寂寞跟梅村没有关系，但是梅村村口这株梅树倒有点意思，它真寂寞如我，而且也如愁般生长，因此我才会驻足于它面前。我的孤独跟梅村不一样，我没有凭依，独有一身，望尽天涯路！我想要证明的是，我是一名没有本领、没有学问的学者，说白了，没有本事！我始终拿不出证据来！

　　老大爷买酒回来，见我仍在此，便刻意地说，“什么名堂？”

　　“没有名堂！”我说，一边观着梅村这株梅树，一边看到了老大爷手里的酒。

　　“那就算了。”老大爷提着酒，沿着小路，回梅村去了。

　　“算个屁！”我嘀咕了一声。

　　这老大爷，瞎凑什么热乎！我望着他的背影，他走到尽头，就挤进了低矮聚集的居民房当中。我不知道，他对这株梅树有什么高见！反正，听他的话语，倒不像随口拈来一个词：名堂！有什么名堂呢？没有名堂啊！梅树固然有名，但大抵像梅村这株矮圆的，只倒像是有些“弄堂”！我仍是一名学者！什么样的学者呢？没有本领、没有学问的学者！这株梅树里什么也没有！

　　学者不是搞研究的，也不搞学术，那玩意儿，唯其学，搞学问！我不搞，但也仍苦心寻思：这株梅树有什么学问吗？答案是可能有。如果成功学算是一门学问的话，那这株梅树就是成功学的失败典型，繁枝而无花无果，岂不白白耽误了一生？一个人成功而没有果实。骂的就是学者！有所学而无所名！——我挨了自己一骂，仍是不愿意醒，对于学者而言，学到了就是成功，不就其名就是失败！既成功又失败，游戏人间可不行！我甩掉这些观念，重新观树！觉得这株梅树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不行！必须搞出点名堂来，才对得起学者这个名号。我将自己对这株梅树观想出来的名堂记录下来：

　　梅树繁枝，无叶，无花、无果；学而所成，不求进乎？不求美乎？不求施舍乎？孤赏于己！梅花有香，其名远扬于苦寒！何之学问？一者需待来春，不可寒冬枯尽！是为梅树之学！二者不剪其枝，肆其叶；哪开其花，哪成其果？是为梅树之问！名堂而矣，梅有树，繁其枝，未枯未败！

　　我知道这个名堂记录尚有些欠缺，但我毕竟还是没有本领、没有学问的学者，却也仍然是沾沾自喜！我李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者，能拿出一些名堂，已是有些聊以自慰的知足！难怪我如此常乐哉！此生何去何从？没有本领，没有学问！学而不普！我并非自私、无能。学无所名，那是因为我不富——没有学富五车，没有兼济天下！我唯有坚信，身为一名学者，只有不枯不败！

　　当然，这是在说自身。我随意拈来一句以作题问：生何等宽爱其身！与宽不同，窄是一个问题。我觉得梅村太窄，根本不会懂得什么是宽爱！然而转念一想，人活一生，其身本来就窄，又何必等自己来宽爱自己呢？我并不清楚，这世间有宽有窄，宽的路走得人多，窄的桥也有人过。我只是崇尚于宽爱，又难割舍窄情。不必等。宽爱也好，窄情也罢，我总不能放着日子不过，去感慨人世间的宽宏大量，去执念于儿女情长的卿卿我我！我不能这样！宽爱当然好，窄窄的，也是一条道！然而，宽爱窄道嘛！肯定是骂人的！我不要冒着被骂的风险，因此我说：生何等宽爱其身，不若就此今生盼来世！今生嘛！有生有爱有其身！来世呢，自然没有生，也没法爱，身也死坟也青。倘若今生盼了来世，后代人也终有个祖坟！忘了一说——我还出身于农村！

　　这些东西也都不值得一提！我什么也不主张！正像这株梅树一样，它仿佛在说：我不一定开花结果，你不要望着我！让我主张一个东西，那比登天还难！我对于身体，向来讲究科学，饿了就吃饭，病了就吃药！别以为我相信什么今生来世，我并不稀罕，但是这个东西流传得入耳，我不能够杜绝于听！如果非要我发表一些看法，那我就说：如果今生不如意，有来世的话，我就做一条狗，整天蹲在你家面前！我没有骂人！那些人对于今生来世整天津津乐道，我不信，大抵津津乐道的人，都不会有什么谈资！我说的是哪些人，千万不要管！

　　大地上有那么多学者，我又算哪根葱呢！我不想再骂或者批评！干脆一屁股坐在这株梅树前，看着石碑上“梅村”二字的书法，又看了一眼未枯未败的梅树。没什么看头！稀奇了！我已经从这株梅树里究出学问了吗？没有的！那些名堂记录仅仅是只言片语！称不上学问！只好给其一个描述：它那么繁枝，却没有叶；它那么矮，又那么圆！再依我看，它就是繁渴——像城市一样，有些繁荣的渴望；它就是矮墩子、圆墩子……终于，我还是彻底放弃了！没有本领、没有学问就没有！我不理本领、学问！我要不要继续做一名没有本领、没有学问的学者呢？要的吧！当然，如此这般，我懒于其学，而且不司其职！——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为何不学习专攻的精神呢？是的，也不是。懒而不司，没有学，没有职！我仍然决意如此！

　　这样，就让我对自己感到毛骨悚然！我竟然落后到这种地步！一个学者没有本领也就罢了，可是连学问也没有，这还是一名学者么？我不敢断定！我在乎的是学者的出路！那么，学者要干些什么呢？学者要成就一番事业嘛！学者要将自己的果实公诸于世嘛！学者要普度众生嘛！对，没有错！要什么本领！要什么学问！要做实事！要挣名头！要施舍！——是的，但我仍然犯起疑虑来！实事是得做，想挣名头，得出文章；施舍也要成为一种精神！可是——我怕毁了学者的传统！

　　2

　　我多虑了。传统当然不会毁掉。我仍然要有些喟叹，自己何德何能，便质疑学者拿来看家的不二法门——本领和学问！我不怕被人笑话！但亦总觉得失落，站在这株梅树前，我只愿春有来时，枝有梅花开。或许，过了这个冬天，我就能够——待到春天，见其镶嵌着梅花。春天没到。冬天似乎一点也不冷，十二月份已接近尾声；冬天却还是晴日暖阳。

　　春天又会如何呢？这株梅树能否花开呢？在春天来的时候，遍地都是嫩草，湿润而并非发潮——不过屋子里肯定结出水气来。梅村这一带却是到了夏天才会发潮，皆由于闷热的缘故！我当然比较喜欢这样的春天！看这天气，大抵还要再过一个月，这株梅树才会迎来苦寒。我既然是学者，竟然也对寒冬腊月这样的日子有些模糊！而且，我对一些事物总会遗忘，但不至于忘掉这株梅树背后就是梅村！我不知，即便来年春天，这株梅树的枝头甚至于花开；这对我有什么意义！我必定只是匆匆看其一眼，就算结了梅子，也不见得要对其观赏、摘食！我犹然是一名惊奇的学者。

　　春暖花开的意义在这株梅树上不得体现，我说不清楚为什么，大抵梅树生来就要经历苦寒，那它便没有春暖花开的意思，而是代表了一种坚韧脱颖的意志。我见没有什么名堂了，就终于沿着这株梅树旁边的小路，走进了梅村！没有错，我要找那位老大爷！在梅村里挤了好几家，找了又找，才终于找到！老大爷正在屋前喝酒！

　　“瓜娃子！跟你讲，梅村向来不待外客，念你是个大学生，又对俺们村前的梅树情有独钟，今儿个就待你一回！”老大爷说，样子有些傲意。

　　我说：“你还真有些古板呆硬！我来找你，是想知道些名堂！这词是你提醒我的！我不是来做客的！”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些气愤！真想不到，老大爷喝了酒就这样心生傲慢。这是一种古板呆硬的毛病！

　　“你走吧！我没有名堂。这个词，是我从你眼里看出来的！梅村这个地方，向来也是有些脾气！”老大爷便自顾喝酒。

　　我郁闷地走出梅村，仍有些要砍伐掉村口这株梅树的冲动！什么东西嘛！但又想起先前打发他的时候，现在也轮到他发脾气了！我真是自讨没趣！为什么要找老大爷问些名堂？活该！一个活了六七十岁的农村老大爷知道什么名堂？真当他读过书嘛！可是，这都是气话！实际情况却非如此的，我从小就得知名堂这个东西，是因为我们村的长辈就总说，“能搞出什么名堂？”、“知道什么名堂？”、“总玩耍，有什么名堂？”、“不要东搞西搞名堂！”之类的名堂话。我真就给听晕、犯迷糊了，到底名堂这个东西是褒义的，还是贬义的！感觉更像是骂人！我一时羞愧难当，亏我还记录了对梅树观想出来的名堂。

　　名堂这个东西很是不见得好，我总觉着它涉及生死的问题，人活着的时候，最好不要有名堂，死了也不要！为什么呢？大抵想象一下便知，它是个封建的东西——人死了，就这么躺在中间的棺材里，其就有名堂了！留名于堂呀！说明人死名不灭！这怎么行！怪吓人的！然后就要将其超度！因此，我说名堂是个封建的东西！搞名堂就是搞超度这一套！细思及此，我已后悔莫及！——毕竟生亦何苦，死亦何哀！至此，我奉劝诸位，不要搞名堂比较好！如果劝不住，那大概是“名堂”的意思发生了变化！但我并不看好，古人也没有搞名堂的！自然界中，生死是头等大事，人就不应该在头等大事上搞名堂。大事不搞，小事更也不要搞。

　　我并非拙见，这是梅村这一带的丧事经验，名堂什么的，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搞来搞去，容易搞得身败名裂！我们村和梅村一样，办丧事就买口棺材，请个道士来胡言乱语，再搞些稀奇古怪的花样，就把一个人的名堂给葬送了，就是为了不让其名堂影响后人。但我并不赞同以丧来葬名堂的做法！我想说的，还是那句话，生亦何苦，死亦何哀！——没有名堂，孜然一身！这株梅树便有些可恶起来，害着我想出了个名堂，也怪那老大爷将名堂问出口！我真不该听他的！我索性就要将那名堂记录拿出来批评，然而竟也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批评，诸位不要在意，这株梅树的名堂不太好，我也想不出别的名堂——不，不是名堂，我想不出别的东西。

　　我终究要做一名学者的，错误对于我来说，太致命了！这株梅树给了我一些精神打击。我千不该万不该，听了老大爷的问话，由此要在这株梅树上搞名堂！我仍然自责起来！我李懿算是栽了自己一个跟头！我仍然痛恨自己籍籍无名！我为什么要观一株梅树呢？岂非无聊寂寞？这令我百般受挫！我没有道理了！这真是一株丑陋的梅树！

　　“这已算穷途末路！区区一株梅树繁枝，无花无果，却将我逼到了绝路上！何以解之？我的观察不当，这难道不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扼杀么？”我说。

　　我认为自己错误了，错误地观察这株梅树，我不该在此时观察它，就如我不该视探别人的伤疤一样！这绝非君子所为！我不是果农，治不了这株梅树；我亦不是医生，治不了别人的伤疤！我是一名学者！就不该没有本分！我到底还是要想，该如何正确地观察这株梅树！如何呢？我应该在冬春的时候，看见这株梅树发芽，开出梅花，结出梅子。而不是在其丑陋之时，去看见其丑陋！这是一种什么错误呢？这是一种对事物衰死阶段的观察错误！何必于此呢？并非说人不可观察事物的衰死阶段。只是，事物衰死之时，人对其观察便容易得出错误的结论。这是一个美的问题。

　　这株梅树仍然站立在梅村村口，仿佛又在说：你仍不知我为何繁枝，无花无果！但是我就存在这里！也没有谁能证明我存在！

　　绝非如此！纯属巧合！我只不过恰逢你衰落，你也只是恰巧存在，更恰巧无人证明你的存在！这一切都只是偶然！偶然的问题！

　　3

　　这样的偶然在时间中流逝。苦寒的日子终于到来！我独立于繁枝梅树前，没有下雪——从来没有下过雪，梅树枝头的雪一定很好看！我看不到。当然也可以观摩摄影师拍下来的照片，但大抵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照片里的真情实景可比不上。没有下雪！但是下起了毛毛细雨。寒风凛冽，这株梅树已沾满冰冻的细雨珠，但仍然刮不动它丝毫。我穿着厚厚的毛衣和外套，当然没有穿棉袄，南方的冬天一般在十度左右，毛衣和外套已经足够抵御严寒。我又来看这株梅树，并非要观察它，免得再犯错误。我发现它可怜至极，尽管我知道，它压根不会感到冷。可是，在萧瑟的冬天，天空总是压境，仿佛随时都能够将它压垮。

　　我不知道，为何来看这株梅树，大抵是有些感情了吧。这依然是一株繁枝矮圆的梅树，居然早已开出了梅花；我已觉到这是它的生命状态！总有一天结出梅子。然后又回到这样的生命状态。我站在公路边，看望着它。又不觉得它这是一种苦。而是一种寂落。梅村的石碑也在它面前有些萧条。梅村里，低矮聚集的居民房像乌龟般缩着。我对于梅村，没有新的看法。冬天的时候，或许梅村人都在屋里烤火，或许邻里亲戚在聊些什么。这是很亲切的！这株梅树却迎来最孤单的生命状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状态？寒冬中的寂落！鬼知道！

　　梅村老大爷蹒跚地走出来，仍与我有些间隙，但说：“大冬天的，你又来梅村看树，这树有什么看头？”

　　我说，“你不知道，有看头的！”

　　老大爷绕过我，看样子应该是去买酒。冬天的时候喝酒有些惬意爽身。酒入喉即热，还能够驱散体内的寒气。这大抵是中医的说法！体内能有什么寒气？人的正常体温是三十七摄氏度左右，照我看来，所谓的寒气就是血液循环不足！我大概也想喝点酒，终于也没喝！

　　这株梅树终究也没什么看头！我只不过在寒冬之际，来寻得一些依托慰藉。这株梅树跟我很像，矮圆繁枝，没有叶，没有花和果。我就是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里，够不着上层建筑，又被生活滚得像个汤圆；作为一名学者，学的东西繁多复杂，没有新鲜的知识汲取，只能够吃根里的老本，总没什么成果。这肯定没什么好处。我真怀疑自己浪得学者这个虚名！

　　这样的怀疑很快被打消！我必须坚决认为，我没有浪得虚名！名至实归或名副其实还谈不上，我有属于自己的文章，虽然这些文章在互联网上发表，没几个读者；可也是我的心血！我琢磨这株梅树，就是要写些文章。我并非闲来无事——当然也有些嫌疑。梅树繁枝嘛！这其中一瞧，肯定有什么文章！奈何我却深抓不住。“无花无果”这个东西也讲些缘分。但我大抵不相信缘分，更相信时机。我唯独仍是有些学者的素质！

　　但凭这些素质，我已足够称得上是一名学者，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仍然苦于没有本领、没有学问——本领和学问不是两个东西，而是结合一体的，单单有本领，没有学问，本领也日渐消蚀；只有学问，没有本领，这学问也终于寂寞。虽然这么说。可是，尽管如此苦于没有之，我犹然对本领和学问存在一些敌意；却同时又要对其深刻地苦索。我渐渐地认识到，我到底是一名落魄的学者。哪一方面落魄呢？生活上就很落魄，不得不说，我没有因为自己是一名学者，而有具体的收入。或许，文章在这年头不怎么值钱。在求学问知的道路上，我自以为并不落魄，我仍然能够披荆斩棘。我深知自己学历并不高，比不上那些研究生或博士，恐怕他们做起学者来，要比我容易得多。

　　本领和学问终究成为困扰我的问题，且不说什么是本领，什么是学问，单说本领是能操持的东西，学问又使人进步。武松就有打虎的本领，操持这样的本领；哪能不被人知道、深入人心。学者要是操持起本领来，还怕干不出一番事业？学问呢，是说学者取得事业成就之后，仍然面临进步的问题。何去何从？这就要有学问了！本领要操持，学问要进步，这对于学者来说，或许是基本功。我为什么要说学者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这是在说，学者要有干事业的精神，不干事业，不做实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进步！学者不进步，非死不可！

　　我仍然认为，学者多如牛毛，有些人钻研本领，有些人搞学问，我是不同的，说我另辟蹊径也好，独树一帜也罢！我身为一名学者，就是要做实事，要争名头，要有施舍的精神！我不是实干家！但我愿意做一名实干的学者！我的理念尚且如此：做实事，争名头，有施舍。实事求是来讲，这株梅树矮圆繁枝，我仍然惊讶于它的别致。要争得一些名头，我就拿出一些理论：

　　梅树矮圆，繁枝无叶，无花无果；其矮于基层百姓，其圆乃是方圆。基层方圆可活载上层建筑。其繁枝虽无叶，亦晓通根本。其无花、无果，唯其阶段也！是故基层方圆，晓通根本，把握阶段；当属治理之精髓也！

　　我称之为“矮圆理论”，便于此施舍，请诸位饷其乎！

　　我当然没有卖弄玄虚，该个理论略有瞥见，也并非一文不值。由此来看，我求学问知的理念，对于学者来说，是有好处的！我当怡然自得！不知诸位学者怎么看？我毕竟又成为一名精明巧干的学者！诸位不要笑！我已顾不上该个理论正确或错误，因其始于错误地观察，我便有些忧虑。转过来一想，错误地观察并不意味着要完全杜绝——这仍然是个美丽的错误！我将“矮圆理论”纳入囊中，喜不胜收。为一名学者，我搞来一个略有灼见的理论。这不是靠本领和学问能够担任完成的！因此——我仍然庆幸于自己的学者理念将传统打破。

　　4

　　但也仍然寂寞，理论而已，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想什么呢？真不知所求。要是有些人来发出认同的见解，又或者凭借此理论或文章赚些钱，倒也不至于这么寂寞。春天到来，我再次经过梅村村口的这株梅树前，它依旧是那么矮圆。时节已经渐暖，我忽然有所悟，大喜之下，就做了一篇文章，题名《矮圆理论》，就是依据“矮圆理论”写出来的文章，将其发表到一款名为“学境”的APP上——那上面，不仅读者众多，而且云集着许多学者，文章也有几十万篇。重要的是，文章要是写得好，就有读者付费阅读。作者这才会有收入。

　　“矮圆理论”无外乎——基层方圆、晓通根本、把握阶段这三大精髓，我以此来做文章，探见一些治理的方法、专术。其实，我也并未抱任何期望，刚开始，学境APP上面的读者并不热闹，倒是有些中肯的评论。不知后来怎么样，我的文章变成了付费文章，而且仍然有读者络绎不绝。于是乎，我整日抱着《矮圆理论》这篇文章，喜笑开颜。为一名学者，我的春天来到了，我的文章不仅备受好评，而且给我带来了不错的收入。虽说学境APP只是国内面向学者创作的一款互联网应用，但是，从其上面的文章来看，也可以窥见学者界的一斑。《矮圆理论》似乎掀起了学者界一番热切讨论。

　　原来，这年头不是文章不赚钱，而是一般文章不赚钱，要想赚文章的钱，就要写得好；好文章才能赚钱。现在，写文章的门槛那么低，已不是传统那样，要发表出来才有稿费收；在互联网上，只要读者愿意付费阅读，压根就不必理会出版什么的。我又重新站在这株梅树前，已是它结出梅子的时候，青硕的梅子从繁叶露出来，很是可爱。我非常感谢这株梅树，若不是它，我也尚且不知自己在哪里混迹。余下的，便没有其他了。等梅子一熟，估摸着梅村的小孩子们就会来摘吃；用来酸酿倒是不足以，因为梅子结得并不多。

　　我却不要凑什么热闹了，在梅子结出来之前，我已收获了《矮圆理论》这篇文章。对于文章的内容，我就大致不说了。由诸位去想罢了。切莫问我何以从一株梅树得出“矮圆理论”、又何以就此写出一篇掀起风潮的文章，我只好回答：这是我天生以来具有求索精神。对什么事物，我都将上下求索一番。因而，我才说自己是一名学者。理念是渐渐形成的，急不来——做实事，要实事求是；争名头，要宁静致远；有施舍，就要有兼济天下的精神！我毫不怀疑这样求学问知的理念。我毕竟仍然经过观梅树，想出“矮圆理论”，又依靠“矮圆理论”做出一篇好文章。这是不可反驳的事实。诸位不要不相信！——尽管这些事实，都是经过了杜撰的。但仍然没有实际意义乎？梅村在几年后，大举搬迁，从此不再有梅村。那位老大爷也已经被埋葬在梅村这一带的山地里。我呢，作为一名学者，始于《矮圆理论》这篇文章，我仍然层出不穷地写出好文章。单说我在学者界出了名，其余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