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深冬清寂之夜,一曲忧伤怀旧的歌就如一根绳索,轻而易举地将人拽入幽深曲折的回忆。
在我的生命里,也曾盛开着许多花儿。
二十多年前我还在小镇上念书时,有过二三知己。
凡翠,形神皆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与我因同爱《红楼梦》和古典文学而交好。高中三年里,我们常在宿舍熄灯后溜到洗衣房的长明灯下,共读各种版本的《红楼梦》,以及当时所有能买到的红学著作。一次,她得了一本脂评版石头记,二人兴奋不已,竟用两个通宵便读完了。红肿着双眼相视而笑,感到无比畅快和满足。吟诗联句是我们每天吃饭的必备菜品,食堂寡淡的饭食因此变得容易下咽。不知是否因为熬夜太多,高考前一个月,本自怯弱的她多次晕倒,入院竟查出冠心病,只好休学。我上大二时,凡翠才参加了高考,结果并不理想。初分别那几年,她还偶寄一封信来,满纸自怜,再后来,杳无音讯,我寄出的信件也因查无此人,被退回了。这朵散落在天涯的蒲公英,始终是我内心的隐痛和牵挂。
梓荣,当年班主任最看好的清华苗子,脑瓜灵光,文理兼长,酷爱徐志摩,文笔极佳,尤擅写诗。那时在班里,我和她的作文都经常被当作范文朗读,自然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大概有一年半的时间,我俩几乎形影不离,海阔天空,无所不聊,常因观点一致而欢欣击掌,也为看法不一争得面红耳赤。互戳短处更是家常便饭,以致于哪天不被损几句,就浑身难受。其实呢,我们都很欣赏对方,希望做一辈子的朋友。但我渐渐感觉到相处的苦恼,每次只要我与其他朋友一起吃饭、聊天或者读书,她就各种找茬,发脾气。这状态,很像宝黛间那种“求全之毁,不虞之隙”,或者,相爱相杀更加贴切些。这让我很不自在,便有意疏远了她。原本孤傲的她自然不忿,从此形如路人。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都不曾主动问候。但她会悄悄访问我的QQ空间和博客,我也不时关注她的动态。其实,不联络何尝不是一种默契呢?每年五月,我所在的城市里,蓝花楹漫天漫地紫开去,总让我想起生于五月,最爱蓝花楹的梓荣。
瑾瑜,我从3岁到30岁的闺蜜,天生的浪漫主义者和完美主义者。 幼年便寄养在姑妈家的她,沉默而倔强,即使是对我,她也从不诉苦,只拣开心的事与我分享。相处中,任性妄为的人一定是我,忍耐包容的人永远是她。中学时好容易和父母住在一起了,她迫不及待地邀我到他们家新居,一同设计小卧室的陈设,我从没见她这么欢喜过。美好总是短暂,半年后,他父亲因尿毒症去世,不久母亲再婚,对她打击很大。初中毕业,她选择去省城读技校,决然离开了家。从她每周一封的来信中,我知道她在打工,赚钱了,独立了,恋爱了,擦口红了,穿高跟鞋了……彼时,我高中课业日益繁重,很少回信,联络便渐渐少了。再见面时,她神情有些呆滞,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光,都在沉思中。乘公交车坐过站,对迎面走来的熟人视而不见,在玻璃门上磕掉半颗门牙,总说有人要谋害她……没有人知道她这几年遭遇了什么,向来报喜不报忧的人,怎么肯向人透露自己的窘境!她妈妈私下和我说想送她去看心理医生,但她很抗拒。在我苦思怎样让治疗看起来随意自然一些时,瑾瑜又一次远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电话停机,网络空间关闭,彻底失联。我深感愧疚,在她最需要安慰时,作为最好的朋友,我疏忽了。但愿还有来日,可以让我弥补过失。蓝色勿忘我是瑾瑜的最爱,我会记得,也请你勿失勿忘。
我生命里的另一些花,是开在遥远的北方,她们不止温暖了我远离故乡的岁月,更影响了我的一生。
阿琦,气场强大的鸡西女孩,208寝室的权威人物。自幼成长在爷爷奶奶膝下的她,有着老前辈的睿智、务实和自律。她说的话,总给我们当头棒喝。诸如:
“不撞墙,就坚强!你哭有用吗?”
“得瑟啥呢,还敢逃课,你以为你范冰冰啊?”
“啃老就算了,还抱怨,要脸不要?”
“爹妈把你当宝供着,你倒好,不受待见还上赶着给人提臭鞋去!爱情是这样的?”
……
她是大家长,骂声中给予我们亲人般的温暖踏实。宿舍八个女孩,五个人的生活费都主动交由她保管,每天严格控制支出。于是常出现这样的场景:
“阿琦,再给我十块钱吧,我今天特别想去网吧”
“昨天不刚去了吗?光想着玩,今天上图书馆!”
“阿琦,给我七十,我特别特喜欢这件上衣”
“喜欢就非得买啊?这月预算超了!”
如今,我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常会不经意对孩子说出当年阿琦说过的话,连语气都是一样的,不觉莞尔。愿孩子们也能从我这里感到康乃馨般的温暖安然。
晓棠,出身贫寒、极度努力的辽宁女孩。每早五点前,她必定已经坐在了图书馆,开始一天的学习。晚上,她也是在所有人都躺进被窝之后,才轻手轻脚开门进来,溜回床上。她的目标非常明确,考南京大学研究生,然后继续读博,留校任教。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为了自己的目标,能够如此长期地、不打折扣地每天按照计划行事。大学四年,她和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的次数小于五次,呆在宿舍的时间不到我们的十分之一。她拒绝谈恋爱,因为大学里交往的小男生未必配得上日后的自己,一段过早确定的恋情,很可能会消磨斗志,阻碍个人前进的步伐。我们都觉得她可能是对的,却没有人耐得住那份寂寞,追随她的脚步。甚至,大四考研那段时间,也许是出于嫉妒,大家还集体孤立了她。晓棠更寂寞了,但前行的脚步却更坚定了。她毫无悬念地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早早离开学校,奔赴一段新的旅程。我们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不过是无知小儿的闹剧罢了。正是“不与傻瓜论短长”!这些反思,我是在三十岁后才开始的,并尝试着为了目标不折不扣地去努力,而不是各种找借口,自我安慰。早已失去联络的晓棠,终将如向日葵一般耀眼绽放在我余生的想象中,鞭策我前行。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彼岸天涯,各自为安。我的花儿们,请一定要美美地盛开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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