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杨卫民
我是杨卫民，建行路派出所民警。
2019年7月4日晚上10点32分，我们派出所接到了当地村民的报案，离建行路村二十公里的盘山公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按说这应该是辖区交警中队的事，但根据报案人反映，受损车辆像是出了血一样全身鲜红，而且现场还发现了一个大型布偶玩具，玩具是一个长着马尾辫的一人多高的娃娃，眼睛和嘴唇都大得失去了比例，身后的拉链是拉开的，之前应该放了什么东西，或者藏了什么人。整个现场的情况非常奇怪，这辆车当时应该是载着至少两个人的，但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员甚至尸体，从监控以及车辆的受损程度判断，驾车人在高速的状态下冲破护栏坠入了山下，虽然有茂密的树林为其做缓冲，但车内人员不受重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驾驶室一侧玻璃上的血迹证实了我的想法，这是头部出血，车内人员应该已经丧失了意识，不太可能具有行动能力，即便还有行动能力，也不至于超出我们的搜索半径，我隐隐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事故，车内的人不是被绑架了就是在别处遇害了。而车身的鲜红色极有可能就是幕后人对警方的挑衅。
我正在努力地将现场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企图找到真相，一个负责调查的交警朋友交给我两本驾照：“老杨，你看看，在手刹旁发现的，是一男一女。另外还发现两部手机，应该也是他们的。”
这是一个极有价值的线索，保存完好的驾照和手机能帮助我们迅速锁定车内人员的身份。我赶紧翻开驾照，却不由吃了一惊，这两个人，我都认识！
今天早上我还和其中的女性通过电话询问她关于另一个男性的行踪。又是他们，怎么所有诡异的事情都能和他们扯上关系？可他们如今又在哪里呢？
突然，我感觉似乎有人正看着我，我立刻转身，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消失了。
“老张，帮我看着点，我有点事儿，去去就来。”我和刚才的交警朋友打了声招呼，独自朝汽车坠落的树林深处走去。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一个陷阱，对方在诱导我去什么地方，但我必须钻进对方下的套，因为这可能是唯一可以找到他们的办法。
黑夜如幕，月光清亮。
我在树林中步行了快半个小时，依旧没有什么收获。就当我决定放弃打道回府的时候，我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一个白色的影子迅速闪过。
找到了！我立刻飞奔过去，可那个白色的身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起早晨村民的报案，现在看来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就在这时，前方的草丛里出现了一点亮光，我上前探查，是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以至于可以反射月光引起我的注意。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上面烫金的几行字：
“建行路13弄684号，山水别院。
有效期：2019年7月14日24点”
卡片的左下角还标着一个小小的数字：“No.2”
看起来是一个地址，建行路13弄，确实就在附近，可这地址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来所有的疑问都得去到这个地方才有答案。知道了目的地的地址以后，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开始掌握了主动权。
在建行路派出所当差的这几年里，我把附近所有的地形都摸了个遍，我敢说没人比我更熟悉这一带的路线。我知道林子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往13弄，但已经荒废了很久，村里的人宁愿绕外面的大路也不愿走这条捷径，因为这条路上，死过人……
我算是这件事情始末的知情者，因为它是我当上警察后经手的第一个案子。
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夏天，那个夏天尤其热，也尤其冷。
2016年的那个夏天，我接到村里人的报案，建行路13弄的池塘里打捞出一具尸体。经过身份认证，死者是一个15岁的少女，叫聂小唯。而我们的外围调查显示，聂小唯的童年经历十分悲惨，父亲在她刚出生不久就因为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殴打致死，母女俩拿着那笔可怜的抚恤金和微薄的收入一起艰辛地生活了10年。聂小唯十岁的时候，母亲嫁给了一个酒徒，也就是她后来的养父，郭大壮。郭大壮有严重的酗酒家暴倾向，聂小唯的母亲实在受不了毒打，在一年之后自杀于自己家中。我们当时就怀疑聂小唯的死和郭大壮有直接关系，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聂小唯高烧不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酗酒回来的郭大壮酒后乱性，强暴了无法动弹的聂小唯。聂小唯呼吸微弱，陷入昏迷，郭大壮以为自己失手杀了聂小唯，就将她沉入了附近的池塘。所以聂小唯的真正死因是被溺死的。
然而，离奇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我和派出所的几个同事上门调查，收获的竟然是郭大壮的死讯。那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一件事——郭大壮的死状，他全身赤裸着，尸体像是被野兽啃咬之后的样子，他的内脏和身体器官洒落一地，生殖器被割下来塞进了嘴里。
我当场就吐了，从那之后的好几个晚上都是被这恐怖的画面惊醒。究竟是谁杀害了郭大壮，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法，可是尸检报告上却显示没有任何第二人作案的可能，因为所有伤口的切口面只有以死者自己的角度才能造成，也就是说，郭大壮是自残而死的。但是，究竟又是什么原因让郭大壮以如此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个悬案，但因为凶手的死亡最后不了了之，变成了一套卷宗封尘进了档案室。
如今，我又重新回到了郭大壮死亡的这条路上，那些在当时看起来不是那么重要甚至有些无稽之谈的线索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之前对住在这附近的几个村民做过笔录以调查郭大壮自杀的真正原因，虽然村民们各执一词，但他们始终都非常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杀害郭大壮的真正凶手是他的养女——聂小唯。聂小唯死的冤，她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她要找到郭大壮，她要索命。郭大壮，他，活不长了。
自聂小唯死后的第二天开始，郭大壮就变得疯疯癫癫，每天缩在家中的墙角里不敢出门，他经常大叫，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抱着头从家中夺路而逃，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郭大壮临死的前一天。我一直非常好奇郭大壮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说，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自称是村里驱鬼师的老人找上了门来。他想来询问聂小唯尸体发现时的样子，据说这样就能知道郭大壮自杀的真正原因。
我将信将疑，但还是去找来了当时现场勘探的资料和笔录。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老人坚持要从头到尾仔细地审阅一遍。突然，我在一份笔录的开头看到了这么一段话：
“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尸体？
答：当时我正在池塘边洗衣服，洗着洗着突然从水中浮上来一双脚，我吓坏了，就报警了。
……
问：你发现尸体时有什么异常？
答：我感觉它是倒着浮上来的，因为我看见的是脚，脚底朝天。”
脚底朝天浮出水面？这和正常尸体浮肿后浮出水面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太离奇了。正当我还疑惑的时候，老人却异常兴奋地告诉我，他知道郭大壮的真正死因了。
老人告诉我，聂小唯死后的没几天郭大壮来找过他。郭大壮说最近一直会听见“咕噜咕噜”的类似吐泡泡的声音，而且越到半夜就越清晰，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二天比第一天听到的次数更多。郭大壮被折磨快疯了，好几个晚上不敢入睡，他担心是聂小唯的怨灵真的会过来索命，于是他找到了村里有些名气的驱鬼师，帮自己做法。
老人听了郭大壮的诉求之后（郭大壮没有告诉老人自己杀害了聂小唯）告诉他，聂小唯的怨灵会在三七的时候回来找他，那时候一定不能让聂小唯的怨灵看见他的脸，要不然他就要被带到阴间的地下河里活活溺死。
老人告诉郭大壮，三七那天就找个柜子躲起来，如果实在不行就躲到床下，一定不要让她看见你的脸。
一定不能让她看见你的脸！
听完老人的话，我感觉一阵恶寒。
聂小唯是溺死的，所以按照老人的说法，郭大壮听到的声音就是……
老人看着我的脸，幽幽地说：“看来郭大壮那天是躲在床底下的。”
“为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
我的脊骨立刻泛起一股凉意，把我一下子拉回现实当中。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我忽然听见小路的尽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吐泡泡。
第四节：乐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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