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艾戴着耳机,在马路上一边走一边听歌,新买的爱疯音质很好,她陶醉得不行。突然,后面窜过来一个男人,她还没反应过来,装在羽绒服口袋里的爱疯已经不翼而飞,连带耳机也被拽到了地上,刮得她耳朵刺喇喇的疼。小艾吓傻在那儿,惊魂甫定,大喊,“抓小偷!抓小偷!抢劫了!”可小偷早已没了踪影,旁边经过的行人看看她,继续无动于衷地匆匆赶路。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哭起来,心疼新买的手机,那可是她做三个月家教才攒下来的钱。旁边卖凉皮的大姐看她怪可怜的,放下擦黄瓜丝的擦子,从围裙里掏出手机帮她报警。
警察很快来了,三十多岁的警察叔叔,带着一个肩上扛着学员警衔的警花。瘦高瘦高的警察叔叔还哼着歌,脾气很好的样子,问明白她前因后果,开车带她回派出所做笔录。一路上,警察叔叔问长问短,软语安慰,小艾的心一点点暖过来,跟警察叔叔聊起来,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申请了奖学金,加上勤工俭学,倒也还凑合,看同学们都用爱疯,攒了三个月钱刚买了第三天,就被抢了。
小艾说着嘴一咧,又要哭。警察叔叔赶紧安慰她,这个案子说不定能破,看这个贼的作案手法,像是老手,回头看监控好好琢磨琢磨,拼凑出他的作案轨迹。小艾一听,心里的希望之火又燃起来了,哭变成了笑,眼泪盛在腮边的酒窝里,像花瓣上的露珠。警察叔叔见了,笑道,“到底是小孩子,跟我闺女似的,一哭一笑,小狗撒尿。”
小艾歪着头看他,“你都有女儿啦?”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很惊讶。
“我闺女都7岁啦!”警察叔叔笑眯眯的,小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做完笔录,天已经全黑了,警察叔叔一看手机,“呀,已经8点多了,夏天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你送你回学校吧。”
小艾学校已经出了派出所管界,她坐在副驾驶座,兴奋得关不上话匣子,“谢谢别警官,我还是第一次坐警车回学校呢!有警察叔叔送驾好有安全感哦!”别欢眨眨小眼睛,“保护美女市民是我们警察叔叔义不容辞的责任。”
小艾咯咯笑了,“你怎么姓别呀?我头一次见这个姓,真的好特别哦!别欢,别欢,你爸给你起这个名儿是想让你快乐,还是想让你不快乐呢?嘻嘻。”
别欢被她逗乐了,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一个警校同学姓宫,我们都叫他老宫,连女同学都习惯那么叫了,他不知道给多少女同学当过老公了呢!”
小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问他,“那你女儿叫什么名儿啊?是叫别乐吗?”
别欢一本正经道,“不,别小欢。”
2
半个月后,小艾果然接到别欢的电话,案子破了。那个贼是个惯犯,在别的辖区又作案时被逮个正着,他一股脑倒出一大串的案底,小艾的爱疯还没来得及脱手,别欢让她带着身份证过来认领。
小艾屁颠屁颠地跑到派出所,领到手机要请别欢吃饭,别欢故意绷着脸,“拒吃请,抗腐蚀。”
小艾乐了,“那好办呀,你请我。”
别欢翻翻白眼。
吃的烧烤,别欢问小艾能不能吃辣,小艾说超级爱吃辣,无辣不欢。
别欢后来回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特别爱说超级两个字,某某东西超级好吃,某件裙子超级好看,某个人超级讨厌。每次她说超级什么什么的时候,大眼睛都睁得超级大,无比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
别欢的小眼睛转了转,鸡翅和烤串儿要了两打变态辣,小艾辣得鼻涕眼泪直流,半包餐巾纸揉成皱巴巴的团,一边吐舌头一边吃,还一边灌可乐。别欢看得直乐,“我说个话你别生气啊,我觉得你这个吃相特别像我家以前养的小狗乐乐。”
小艾伸手打了他胳膊一下,“讨厌,你才像小狗呢!”别欢哈哈大笑,“你看你,啤酒都被你弄洒了。”
小艾呲牙咧嘴地问,“以前养的小狗?现在呢?丢啦?”
“没有,”别欢灌了一大口啤酒,呛得咳起来,“在我前妻那儿,我闺女跟她过,乐乐是她的好朋友。”
小艾看他神色黯然,正在啃鸡翅的嘴停了下来,拿着餐巾纸下意识地擦嘴角,一下一下。
“这儿,这儿,”别欢指指她右边脸颊的酒窝,小艾用力擦了擦。别欢笑起来,“怎么吃的?都快吃到耳朵根儿了!”小艾又去擦耳朵根儿,擦半天也没擦干净,别欢索性拿起餐巾纸去帮她擦,“快成小花猫脸了。好了,这回干净了。”
一抬头,小艾怔怔地看着他发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大眼睛水汪汪的,像盛满了春酒要满溢出来,小脸蛋红滟滟的,在灯光下煞是醉人。别欢一愣,碰过她脸蛋的手开始发麻,那种丝绒般的触感停留在手心,久久不散。
别欢赶紧低头去喝酒,却听小艾喃喃问道,“为什么?”他被问迷糊了,“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离婚?”
“我工作太忙,对她关心不够,她同事老献殷勤,她就跟人家......”别欢咕咚咕咚喝光杯子里剩的半杯啤酒,抹了抹嘴,继而,又抹了一把眼睛。
小艾去扒他的脸,“咋啦?不会是哭了吧?”
别欢把头扭到一边,“谁哭了,大老爷们好端端的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俩人又嘻嘻哈哈喝酒。
晃晃悠悠从烧烤屋出来,俩人一身的烟火气,你趴我身上嗅嗅,我趴你身上闻闻,小艾又笑,“咱们俩真像两只小狗呀。”完了,望着他眨眨眼,“汪汪,汪汪,主人,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别欢给她看得心荡来漾去,脚下也踉踉跄跄,抬头去天上的月亮,感觉那弯弯的月牙也在荡来荡去,像湖面上的小船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3
别欢送小艾上地铁,眼看地铁门嘀嘀嘀要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小艾痴痴望着他,嗔怪道,“你干嘛呀?多危险。”
别欢嗤嗤笑,“让你自己回学校才危险。”
小艾偏着头看他,“没事儿呀,下了地铁50米就到学校门口。”
别欢挠挠头,“嘿嘿,我不是说这段路危险,我是说你们学校的男生危险,我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小绵羊,再掉到狼群里,多危险啊,我得陪你回去,让那群狼看见我这个猎人。”
小艾噗嗤乐了,“警察叔叔才是大灰狼呢。”
别欢笑,低声道,“这只大灰狼要来吃你啦。”
小艾脸红了,低头去摸他衬衣上的纽扣,别欢将她的手捉住,用十指扣在中间。
他们开始约会。小艾有时来所里找别欢,他的同事们看着他俩坏兮兮地笑,“别欢,走桃花运啦,出警捡回来个花姑娘啊。”别欢大大咧咧搂着小艾,“这叫人格魅力!怎么?不服气?有本事你也捡一个?”小艾就倚在他怀里哧哧地笑。同事翻翻白眼,“德性,说你胖还喘上了!”
别欢带小艾去北戴河,穿着花泳裤朝她身上泼水,小艾跳着脚大呼小叫,别换笑得前仰后合,“下来,下来呀,别怕,有我在,淹不着你。”趁她不注意,搂着她腰就往深处走,小艾在他怀里直扎挣,“啊,啊,哎呀,哎呀。”越扎挣越害怕,一不小心就呛了一大口海水,哭着喊着要回去。
别欢胳膊一兜,把她背在后背上,划起水来,小艾慢慢平静下来,在他耳边说道,“你真像只大海龟。”
别欢柔声说道,“你就是我的海龟宝宝。我有两个海龟宝宝,一个是你,一个是小欢。”
小艾停了半晌,问道,“她,后来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么?”
别欢的身体僵了一下,“没。那个人不过是玩玩。她其实不是个坏女人,就是太傻。”
小艾趴在他背上不再说话,他说她傻,一个男人说前妻傻,应该对她还有感情吧?他们肯定还有来往吧?当然,他们有孩子,总归断不了来往,可是,小艾心里还是不舒服。她又想,他比自己大11岁,自己如花似玉的年龄,却跟这个没钱的老男人在一起,是不是更傻呢?
小艾叹口气,明天会怎样,她不知道,可是,现在让她离开他,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从海里出来,俩人去吃海鲜,小艾剥皮皮虾扎了手,别欢把她的手指放到嘴里嘬,完了又拿出来仔细瞅,“毛手毛脚的,疼了吧?别动了,我给你剥。”不一会儿,小艾眼前的盘子里堆得满满的,一旁的不锈钢盆里虾壳、蟹壳像小山一样高,只有别欢的盘子还是空的。
吃完饭散步走到海滨湿地公园,小艾兴起,脱了鞋赤着脚踩在木栈道上,别欢喊她穿鞋,小心玻璃钉子啥的扎了脚,她把头晃得像拨浪鼓,“嘻嘻,我是赤脚大仙,不穿不穿就不穿!”别欢无可奈何摇摇头,“真是个任性的小妞。”她搂着别欢的脖子,往他耳朵里吹气,薰薰地,“我是你的小妞?”
别欢晕晕地转过脸,小艾的脸在月光下像沐浴在牛乳里一样,眼睛水粼粼的,嘴唇红滟滟的,他喃喃道,“嗯,我的小妞,我一个人的小妞。”
别欢低头要去亲她,却听她尖叫,他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小艾金鸡独立,在原地打转,“我的脚,我的脚。”别欢将她打横抱起来,到前面的条凳上坐下,扳过她的脚一看,一根长一公分多的木刺扎在小艾的脚掌。“忍住啊,我给你拔出来。”他一咬牙把刺拔出来,小艾疼得倒吸凉气,别欢又给她按住伤口揉了半天。
小艾轻轻叫他,“别欢。”
别欢漫不经心应着,“嗯?”
小艾又叫,“别欢,别欢。”
别欢问她,“怎么啦?”
小艾嘴角一扬,温柔地注视着他,“没怎么,就是想叫叫你。”别欢揉揉她头发,“傻丫头。”然后把她背起来,“拐走喽。”她把脸往他后背一贴,说道,“猪八戒背媳妇儿。”他哈哈大笑。
4
别欢要去云南德宏出差,说是一个逃犯有线索了,小艾逗他,“听说那儿民风开放得很呢,姑娘都很漂亮,还有陪睡的呢。”别欢捏捏她的鼻子,“老公还没出门,这醋就吃上了嘛。”不过,他心里还是有压力的,那里跟缅甸接壤,治安很乱,地下毒品交易也很猖獗,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平安回来都不好说。
别欢跟同事在德宏跟逃犯捉了几天迷藏,终于在一个小饭馆里把他抓住了,不敢大意,把人跟自己拷到一块儿,还没出饭馆,砰砰砰枪声响起来,他立即下意识把人犯压到身下,往前扑倒。一会儿,当地警察赶过来,原来是两个毒贩内讧。
虚惊一场,兵荒马乱地回到宾馆,心才放到肚子里,再看那人犯,早吓得两腿跟筛糠似的,别欢笑了,这也好,倒不用担心他逃跑了。他正要回房间,却听服务员对他说,有人找。他一扭头,小艾从角落的沙发那儿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我还怕你被漂亮姑娘勾了魂,嗯,表现不错。”
别欢哪儿想到这傻丫头大老远追来看他,嗓子都哑了,“本来今天是丢了魂,你来了我这魂儿刚找回来。”
同事看见小艾来,让服务员又开了一间房,回到房间,把人犯的铐子开了,跟自己拷到一起,把别欢解放出来,“行啦,人家千里寻夫,今晚先放你俩钟头假,陪人家下楼吃顿饭,明天一早咱们回去。”
在楼下的大排档吃米线,别欢问小艾:“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嘛,坐多久火车,累坏了吧?不放心我?”
小艾瞟他一眼,“才不是呢,人家是想找点儿刺激。”因为没休息,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有一片月牙状的血丝,别欢捧起她的脸,“傻丫头,你是我的小月亮。我这几天一看见月亮就想你。”
她把嘴一撅,“哼,那白天就不想呗。”
别欢刮一下她的鼻子,“白天看不见月亮呀,就更想,想心里的月亮。”
小艾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哦,月亮是最善变的呢,我有那么善变吗?”
他轻轻哼了一下,“你就是那么善变呀!”
小艾气得一跺脚,转身要走,“哼。”
他一把将她拽到怀里,“你笑的时候是我的上弦月,你哭的时候是我的下弦月,你胖的时候是我的满月,你瘦的时候是我的小月牙,反正,我哪一天都不能没有我的小月亮。”
别欢低头去吻她的嘴,舌尖轻轻撬开她的牙齿,她的舌头像灵巧的小蛇一样与他的纠缠在一起,吻了半天,俩人都喘不过气来才停下,小艾的眼睛亮得像黑夜里的钻石,别欢抚着她唇边的酒窝,“我爱你。”
“我也是。”
“我爱你爱得心疼。”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人,连五脏六腑都疼。
小艾的眼泪流下来,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5
别欢去小艾学校找她,她刚下课,抱着一摞书跟几个女同学走在一起,笑着打闹。一个同学问她,小艾,这是谁呀?男朋友?你上回说去云南玩,不会就是去看他的吧?
小艾拿书打了她一下,“去,瞎说什么呀?”
别欢眼睛黯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老了?今天该收拾收拾再来找她的。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上周陪小欢去上辅导班的时候,看到的,你不是老说肚子疼吗?”
同学拿胳膊去蹭小艾,笑她,男朋友真体贴呀,大叔就是会疼人!小艾讪讪地接过来,“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学校啊?”同学取笑她,“哟,接下来是二人世界,有碍观瞻哦。”
俩人在学校里转了一会儿,同学来来往往,别欢浑身尴尬,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环境,“年轻真好啊。”小艾看看他,没作声。
有些隔阂在彼时彼处完全没感觉,在此时此地却无比清晰,横亘在两人中间,像一扇推不动的门。
俩人出去吃饭,然后去看电影。电影刚看到一半,别欢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接电话,一脸焦急,“丫头,我得赶紧走了,小欢她妈有事儿,让我去接孩子。”没等小艾回答,就匆匆走了。
小艾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把电影看完,也不知道后来都演了些啥情节,只记得女主角哭得一塌糊涂,自己一摸脸上,冰凉一片。她木木然出了影院,又感到身上一阵阵冷,直打颤,一抬头,原来不知几时下起了雨。站在马路边打车,半天没打到车,喷嚏倒是一连打了好几个,寻思前面人少,木木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还是打不到车,高跟鞋倒湿透了,一走一滑,脚冰冰凉。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来,她拉开门坐进去,司机看她头发湿嗒嗒的往脸上滴水,抽出面巾纸递给她,她越擦脸上越湿,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泪水,他说他有两个海龟宝宝,其实那一个才是他最疼爱的吧,不然怎么会把她扔在这冷雨里?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现在小情人一招手,他就赶紧飞奔过去了。他前妻有事儿,是真的有事儿吗?上个周末他陪她一起去游乐场玩,她也说有事儿,后来他火急火燎地赶去,她却说,孩子想她爸了,吵着闹着要爸爸。还有在博物馆那回也是,中途他就被女儿的电话召回。
她以前没想过将来,她总觉得自己还小,更何况他把自己像女儿那么宠,她只知道现在自己离不开他,离不开他的宠溺。可是,现在,她却越来越没有现在了,她和他的现在正在一点点被他的女儿剥夺,也许,还有他的前妻。是的,前妻,她模模糊糊有一种感觉,他前妻知道了她的存在,正拿女儿当武器向她宣战。
她想着想着,出租车停了,司机跟她说话,她吃了一惊,如梦方醒,突然觉得自己好丑陋,我把她想得太坏了吧,他不是说,她其实不坏,只是傻吗?傻,他也说自己傻呢,他最爱叫她傻丫头,也许自己真的是个傻丫头吧?
回到宿舍,同学被她狼狈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回事,她的大叔呢,怎么没把她送回来?闺蜜说,也不知道你图他啥,比你大那么多,长得还没那个孙炜帅,孙炜追你你不肯答应,倒跟他瞎混,恐怕也没有钱吧?对了,他送你一个啥礼物?
小艾才反应过来,盒子不知落在哪儿了,她在饭馆时还打开看呢,里面是一个暖腰宝,棕黄色的腰带上绣着卡通小熊。
也许,总归还是没有缘分吧,这世界,万事万物,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要讲缘分的,没有缘分,总归强求不来吧。
6
小艾迷迷糊糊地睡去,迷迷糊糊地梦到别欢的女儿得意洋洋地站在跟前,“我才是我爸的宝儿,你算老几?”旁边,她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她。
虽然情知是梦,还是哭得枕头都湿了。心情低落加上淋了雨,就发起烧来,闺蜜将她送到校医院,絮絮叨叨说她,让她别在不可能的老男人身上浪费青春。
烧退后咳嗽起来,缠缠绵绵不肯好,别欢来看她,正撞见一个小伙子坐在她床沿儿跟她聊天,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保温饭盒。
小艾见他来,对那小伙子说,“孙炜,你先回去吧,改天咱们再聊。”孙炜朝别欢点点头,出去了。
别欢立在那儿,周身一阵冷一阵热,想质问她,又无从开口,小伙子青春飞扬的脸更让他自惭形秽,说到底,自己比她大11岁呢,差了一代人呢,他恨恨地想。讪讪地说了几句话,彼此都感到从未有过的生分,感情里已不是从前的心无芥蒂了。
他想让她搬到他家住,可是,他家离她学校实在是远,再加上,最近前妻总送女儿回去,实在不方便。默默地坐了半晌,她先开口了,“你先回去吧。过一阵儿,病好了我去找你。”他点点头,默默离开,心里无限怅惘。
病好后,小艾想给别欢一个惊喜,周末晚上跑到他家里去找他。别欢一开门,愣了一下,“你怎么没说一声?”小艾一颗雀跃的心往下沉,往屋里一瞅,果然,蛋糕上摇曳着温馨的烛光,小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拿着香肠喂乐乐,她妈妈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看见小艾,她笑盈盈地招呼,“过来吃蛋糕呀。”
小欢跑过来,脑袋歪着,“你就是我爸以前的女朋友吧?哼,我爸现在不要你了,这是我爸和我妈妈的家,你别来我们家。”
别欢厉声呵斥道,“小欢,怎么跟阿姨说话呢?!”
小艾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两腿打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哦,不了,我找别欢说点儿事儿,说完就走。”
别欢冲屋里点点头,“我去送送。”
已是初冬了,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小艾拉了拉大衣的领子,别欢默默地走在她身边,他以前都是把她拉到怀里的,她做家教,他等在便利店里,送她回学校,有一次她沙子迷了眼,他用舌头帮她舔出来,又故意去亲她,沙子舔在她舌头上,好痒。有一次她问他小欢和她,他更疼谁,他逗他说,雨露均沾,看她一撅嘴,又改口,不不不,你是雨露恒沾,永远最疼你。
他最疼的只怕是女儿吧,小艾心酸地想。
“孩子小,不懂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他说。
她不要他这样生分的道歉,她想要他恶狠狠地吻她,霸道地对她说,你是我的宝儿,我心中永远的小月亮。可是,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跟原来不一样了呢?她想问他还爱她吗,可是看他低着头默默走路,她也不必再问了,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呢?他的过去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然屏障,跨不过去的大山。
也许,他陪她走过一段路就够了。最少,她的青春里曾被人那样真那样深地爱过,就算没有白过。她曾在他的爱里,绽放过,盛开过,她不后悔跟他有过这段情。
车来了,小艾轻声说,我走了,我们就这样吧。
别欢点点头,没说话,看着她上车,看着车子开远了。风将地上的落叶吹得哗啦哗啦响,这个世界谁能陪你走一生呢,能陪你走一程就已足够,他明白,可是,他的心里还是疼,脸上一片冰凉,他伸手一抹,不知何时,泪竟流了一脸。
口袋里的电话又响起,是小欢,“爸爸,快回来吃饭了,我还等着你一起吹蜡烛呢。”
他哑着嗓子答道,好。然后,慢吞吞地往回走,好像那步子有千钧重,重得他提不起来。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懦弱,可是,他能怎么做?爱情一来到现实,分分钟被打败,他有女儿的牵绊,前妻的纠缠,而她,那么年轻美好,前途无量,身边还有帅哥环绕,他自卑地抬不起头来。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风吹得地上的叶子哗啦啦地响,人生在这世上,哪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这世界不知还有多少像他一样的伤心人。走吧,走吧,恨煞又如何,不还是要硬着头皮往前走?人生,说穿了,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有没有爱情,还不是一样过?
电话又响,他任它一遍遍响,不去接,仿佛要跟这世界较劲,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点力气,去对抗这操蛋的命运。
他好像又听到她叫他,别欢,别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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