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田

（这是“回忆是一片森林”公众号第176篇原创文章）

立春已过，我却找不到春天的影子。

或许是我的心跳得太快，早早地跃过了冬天，对春翘首以盼；又或许是城里的春天，来得太晚，听不到燕子的鸣叫，也看不到山坡野生的草芽。

幸好，我还有母亲。她在老家，早早地种下了春天。

很多人都说，从农村里出来的老人，并不喜欢住在城里。或许是吧，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父亲和母亲在城里住了一段时间，直到我的孩子能自己去上学了，母亲便催着父亲回家乡那个小村子去。

我本觉得母亲回了老家，也只是到处串门，喝喝擂茶罢了。没想到，她一回去，就开辟了一处小菜田，每天浇水捉虫，不亦乐乎。父亲对此很不满意，觉得岁数大了，就该老老实实的歇着。但母亲并不搭理，“事业”越来越壮大，现在已“管理”了三小块菜田。

父母在哪儿，家就在哪儿。我也就经常带着孩子回去，去看看父母，也让孩子记住自己的家。

这一次回去，我便在母亲的菜田里，撞见了春天。

荷兰豆沿着母亲搭设的简单支架，伸展丝蔓，肆意攀爬。绿挤成了墙，花挂成了灯。豆荚鼓胀，又像是春的小船，片片点点，泊在了绿的海洋里。

两棵木瓜树一前一后，守护着其中一小块菜田。它们的枝叶发黄，却依旧朝四周展开，似乎是从冬天的阳光中，过滤出春的信息。这不，斑驳的阳光下，有绿芽从粗直的枝茎中冒出，笑弯了硕大的果实。

青菜的种类着实不少，以生菜和小白菜居多。菜籽明显撒得多而密，菜慢慢长大，也就挤在了一起，像家乡学校里那些挤在一起的天真的笑脸。母亲一边嘲笑自己老了，眼睛看不太清楚，一边又像是小孩子，手捧着刚拔起来了的菜：叫你别挤，你偏不听，今天就把你给煮了吃……

原来，春天一直都在母亲的菜田里。

中午，我们便吃到了母亲种的菜。

看着一盘鲜嫩的青菜，食欲大开。赶忙用筷子夹上一大撮，送进嘴巴。咬了下去，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菜便四下散开，好像溶化在了口中。那种嫩，我搜索脑中所有的词汇，都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如果说，四季之中数春最柔软，那么，母亲就将春天种进了家乡的土里，将春的味道，搬上了饭桌。

我们不由地称赞起了母亲，连平日里反对母亲“种菜”的父亲，都竖起了大姆指。

母亲也就高兴了起来，双手扶着孙女的脸颊，眼中含笑：你喜欢吃吗？喜欢的话奶奶等下摘些让你们带回城里去。

原来，春天一直都在母亲的眼中。

吃完饭，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父亲该去午休了，我们也就准备回城了。

母亲早已准备了好些菜，正往袋子里装：这次我用剪刀剪的，根留在了土里，这样就没什么沙子了。

我笑了：小老太婆还挺聪明的。

母亲瞪了我一眼，又笑了：我和你爸在老家住，你们就放心吧。我们村地里的泥土好，菜就长得好，你们对我们负担也就少一点。孩子长大了，读书什么的花费也就大了。现在都立春了，我打算过些天，再种一点……

母亲继续展望着菜田的春天，但我已无心再听。

我总以为母亲回家乡住，只是因为人老了，很多都有叶落归根的想法。没想到，母亲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对孩子爱的输出。

我终于明白，春天一直都在母亲的手里，一把种在了家乡，一把撒在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