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可追

作者: 叶松涛 | 来源:发表于2020-04-14 22:08 被阅读0次

    又是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还在上小学的你在无忧无虑的年纪,倦怠地听着课,胸前松散的红领巾好像也感到了这份惬意,懒洋洋地耷拉在脖颈。阳光太过刺眼,老师早已让边上的同学把窗帘拉上,但仍有几道从缝隙中直射进来,晃得你睁不开眼睛,你索性仰头眯着眼享受着这份温暖,似乎马上便可以进入梦乡。你眼睛是闭着的,但脑海中却能映出一轮红日的轮廓,透过它,你好像能看到自己五彩斑斓的一生。

    游乐园,别的孩子都手握弹性极好的绳索被设施带着边转边跳,而你已经非常疲惫了,居然在这样欢乐的时光中沉沉睡去,绳带和护具几近是拖着你在转。

    ...‘我和爸爸妈妈说了好多次,要他们带我到游乐园玩,他们每次都说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是哪一次呢?’...‘嘻,爸爸妈妈终于有时间带我出来玩了,可是我真的好累啊。昨天是周六,我上了拉丁舞培训班,今天上午我上了古筝培训班,我现在...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唔,希望下周老师上课能别点我名字了,还有,为什么期末考试不能下一次下一次再考,呼。’

    你明明不喜欢拉丁舞的,你更愿意和附近年纪相近的小孩子嬉笑打闹,或是躲在房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妈妈说跳拉丁舞可以提升气质。威逼利诱下,你终于还是迈进了练舞厅,虽说是有些害羞,但总归还是可以克服的。练习中,你努力将每个动作做到标准,因为你也想要成为那个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表演时,你浑身紧张,不经意间就将眉头蹙了起来,你在内心对自己喊道‘呀,动作千万别错啊’,心脏砰砰地跳,眼睛再也不敢望台下瞟了。终于,一曲舞罢,汗水早已将后背沁润,而你仍在担心,刚才应该没跳错吧?

    周六要上拉丁舞“兴趣班”,已经挤占了很多自由的时间,面对周天还要上一个古筝“兴趣班”的现实,你是有过想要反抗的心理的,只可惜,父母的那句“钱都交了,你不去怎么行!”实在是太过沉重。

    对于古筝,你本没有什么天赋,这样一份被逼迫去做的一件事情,你不禁越想越委屈,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别人家的孩子”这个称号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为什么和别人家的孩子比啊,作自己家的孩子不就好了吗?你们这样夸他们,他们又不会喊你们喊爸爸妈妈。’

    古筝老师就在旁边坐着,你不敢停下,右手继续拨弄着琴弦,赶忙抽回左手揩一揩将要溢出的眼泪。曲目仍在进行,你不得不将左手放回琴弦接着演奏。...‘爸爸妈妈对我说,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明白,为了我好,为什么不允许我多吃几根门口小卖部的辣条。’悠扬的古筝声,并不能掩饰住你越来越低落的情绪,你张开嘴,想做一次深呼吸,却不曾想,自己干咳了一声便直接哭了出来,你却并不敢嚎啕大哭---害怕古筝老师给父母说自己哭闹。只好把所有的悲伤化作了嗓间的呜咽和无声的泪水。

    这个学期,班上转来了一个插班生,是一个女孩子。你越看她,你越觉得她可爱,不管是上课,放学,大扫除,还是课间操,甚至眼保健操,你都舍不得将眼神从她的身上挪开。三年级,你总是喜欢在“一网不捞鱼,两网捞个大鲤鱼”游戏中将她捞起。四年级,你总愿意在她跳皮筋的时候,当她的“站桩”。更有一次,五年级,在和兄弟们进行激烈的“单腿抓人”过程中,看到她今天穿了一件新裙子,愣神时,被逮了个正着。关于你“喜欢”她的消息不胫而走,你常常红着一张脸思考着,为什么对一个人的爱慕是这么一件掩饰不住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你心血来潮,用红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爱心,接着写下了她的昵称,你觉得情感表达的不够,便将爱心涂成了实心的爱心,你觉得还是不够,便在末尾又加上了一个实心的爱心。...‘写一个不够吧,写十个吧,十全十美,嗯。’沉浸于这简单而纯粹的情意,你激动地写满了这一页。父母已经在催你睡觉了,你赶忙收拾好自己的“机密文件”,爬上床,脑子里面还是在思索这个事情,忽然灵机一动:以后一天写一页,等到毕业,到时候一起给她,她肯定会很感动。一旦下了决定,你便很快地进入了梦乡,那晚,梦中的她,比以往笑的更甜。

    此后的好多天,你连放学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想早些回家继续自己的制作。虽说白天因为八卦流言,她与你疏远了距离,但是晚上梦见她的时候,她的一颦一笑,依旧能扣住你的心弦。直到那天...你回到家看到爸妈在自己房间里,桌上那一卷散开的“情书”,让你先是无比的害羞,然后是无比的愤怒。长这么大,你第一次冲着他们又吼又叫...

    转眼间就上了初中,新学期第一天,从走进教室那一刻起直到放学回家,你的脑子都还没回过神来,她居然和你一个班,一个班哎!之前懵懂的情意被父母无意间撞破,你便再也没了告白的勇气,要怪就怪自己忘记把它收进抽屉了,还好不是父母偷看日记这种剧本,要不然真的要留下心理阴影了。那天还糊里糊涂地接受了天朝家长马赛克式的性教育,你觉得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无巧不成书,你们分到了一个班,周围没了闲言八卦,你又收敛了目不转睛的“痴汉行为”,她也不介意跟你再搭搭话。初中夏季校服是蓝色小翻领的白T恤,你觉得这个款式很好看,是因为她穿起来很好看。她本来就白,脖颈在小翻领的衬托下更加纤细与白皙,短发的长度刚够盖住脸颊,额头的刘海弄得并不厚,可以看到淡淡的秀眉,一身乳白的上衣更能将她光洁的小脸衬托到极致,你没办法在她的颜值方面挑出任何毛病,如果有,那就是太让你着迷了。

    对你来说,初中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不能和她坐同桌了,最近的一次,也只是碰巧坐到了她的正后面,但这也让你开心了好久。在你心里,同桌作为“观测地点”是再好不过的位置了,视线微斜便可近距离看到她的侧脸,正后面的位置虽说只隔了一张不到半米宽的课桌,你仍觉得隔远了。

    在智能手机刚刚兴起并未大量普及的时代,你惊奇地发现,她居然能拥有触屏手机并带到学校在闲暇时间把玩。她并不打游戏,只是开着前置摄像头,摆弄摆弄自己的刘海,或者是嘟嘟嘴拍张可爱的照片,当然,这一切都被坐在她身后的你尽收眼底,你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偶然的一次,她又拿出“小镜子”准备自我欣赏一番时,镜头恰好将你框了进来,与此同时,你也发现自己入镜了。

    她瞥了一瞥镜头中的你,嘴角微微上扬,欲言又止。你恰如其分地抓住这个机会,冲着镜头比一比剪刀手,做几个鬼脸,实在想不出新动作时,就不顾形象地胡乱手舞足蹈起来。她被你搞怪的动作逗得捂住嘴咯咯直笑,干脆直接把整个镜头让给了你,傻子似地你对镜头笑了笑,又挥了挥手。

    白驹过隙,年少时的光阴都交融在了欢声笑语中一去不复返,或许还有些让你辗转反侧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沉淀下来,你还年轻并未感到它们的沉重。

    你和她考进了同一所高中,缘分也好巧合也罢,都不足以支撑你们再分到同一个班,你心中曾对文理分科那再次的分班还抱有期许,可现实就是喜欢让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正当你对现状有所接受时,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16.7岁的年纪,她愈发出落得好看,不沾一丝一毫的胭脂水粉,光是青春靓丽的胶原蛋白,就足以让旁人望尘莫及。比你胆子大的男生开始向她示好,五味瓶便在你的心中翻腾,大部分时间你过的和正常高中生无异,上课、吃饭、就寝,只在夜深人静时分,开始了近乎于疯狂的自我否定,你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她究竟是怎么样看待我的?’

    高二上学期临近元旦,各班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元旦晚会,翻过年来,暑假都要被征用作为高三的冲刺补课,大家都明白,这是高考之前的最后一场狂欢。装饰教室的时间即使只能在在晚自习后,但并不影响装修人员的热情和进度,甚至有些走读的同学也愿意留下来帮忙。元旦晚会前一晚,你忙完班级份内的工作后,萌生了去她们班看一眼的想法,怕被人跟踪似的,你特意绕了远路来到了她的教室窗前。

    她居然在!她正与所剩无几的同班同学做着最后的修饰。起初她并没有像青春漫画里的剧本那样,很快地就能和男主角对视一眼---她根本没注意到窗外的你。看着她与几个姐妹在教室里指点江山的样子,你已经有些心满意足了,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教室里传出一声爆鸣和几声惊呼。

    她们班四周的墙面紧密排列了一道气球,爆鸣是因为其中的一个气球突然炸掉了,或许是吹气球的人吹的太满,或许是它想不开自己炸掉了,这个小插曲的出现,就像一把打开局面的钥匙,让你有了充分的进场理由---她在慌乱间瞥到了窗外的你。

    这个时节已经蛮冷了,晚自习期间教室通常大门紧闭,里面的学生就像在蒸笼里面要一口气待上几个小时,等蒸盖一揭开,个个脸上都是红扑扑的,你觉得小脸红扑扑的她甚是可爱。

    你有些不自然地走进去,面对她,你还没想好开场白,毕竟之前遇到也只是简单地打招呼。你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见面几乎不用客套,单单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便直接对你讲,要补上刚才炸掉的气球,她们几个女孩子挂不上去,希望你能帮忙。你顾不得其他小姐妹打量的眼神,将一个课桌拉来垫脚,她熟练地拿着一个小气球,呼呼地将它吹大,挽扣打结好了递给你。

    半蹲在课桌上的你接过气球,这个现在头顶只能到自己腰际的女孩子,身型小小的,脸红扑扑,眼睛好清澈,哦,这女人该死的甜美!你吸了一口气,没有着急起身固定气球,反倒是将气球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左右摆弄几下,发出咕嗞咕嗞声。

    她对你嗔怪:别摸头,会长不高的!你哈哈一笑,转身去贴好气球,自然没法看到,身后的少女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啧,傻瓜,笨蛋。’

    岁月如碾轮一般,不管记忆是值得回味还是令人扼腕,统统碾成细碎。当人们用双手悉心捧起时,总会有些碎片会从指尖滑落,从而流逝掉许多细节和感受。那些大块的、坚硬的细碎总是能在捧起时不被落下,起初以为是哪段欢乐念念不忘,后来觉得是哪段悲凄记忆犹新,最后人们发现,那是一份挥之不去的执念。

    与她表白的场景,在心中到底幻想过多少次你已经数不清,但你深刻明白表白当是胜利的凯旋之歌,而不应是冲锋的号角声,所以整个高中时代,你并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你还要承载着家庭的希望,奋战于书山题海,借助高考鱼跃龙门。

    在你的不懈努力和精心策划下,你们在一个城市上大学---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只是在回忆起来时,有点心疼填志愿那几天忐忑彷徨的自己。

    大学的时光看似很充裕和自由,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又觉得十分短暂,单单只回想上个学期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时,居然还会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从小便混迹各种补习班培训班,老爸老妈巨额的投入终于在这样一个充满朝气的舞台初次让你感到了他们的良苦用心,一时间你几近是如鱼得水,收获一箩筐看似有用的自信和虚荣。

    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你以这样的理由约她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蹩脚,令你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答应了。你高兴的忘乎所以,直到毕业那天的散伙饭,你室友都还拿那天的行为笑话你---捧着手机,如蛆虫一般在床上滚来拱去。

    动物园、水族馆、游乐场、电玩室、小吃街等等一系列场所在几个月内你俩一起逛了个遍。你的邀约愈发频繁,她的回应同样积极,过红路灯你会走到有车的那一边,逛鬼屋时,她会羞涩地捻住你的衣角,你绞尽脑汁去想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留下足迹,她连回寝路上遇到了一只圆滚滚的橘猫这样的事情也要告诉你。你心中明白大概到了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了。

    那是你们大学面向全校的一次晚会,身处校大艺团的你要参演节目,你邀请她过来观看。等到舞台熄影人散,她到后台来找你,你冲部门的兄弟们眨眨眼,表示按原计划行事。将还蒙在鼓里的她拉到了漆黑的银幕前,你的心脏砰砰直跳,面对吞吞吐吐的你,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把头微微低下,刘海和两颊的青丝将小脸包裹了起来,你看不清她的表情。

    噔的一声,舞台的追光灯被打开了,并直射过来。她明显被吓了一下,漆黑的四周只有你和她身处的空间是明亮可见的,你单膝点地从背后掏出准备已久的鲜花递到她面前,四周满是部门小伙伴的起哄声,她愣了一秒,急忙背过身去,用手捧住自己滚烫的脸蛋,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抬手整理整理刚才急忙转身时凌乱的短发。你望着她缓缓转过身来,便将花束递地更近了,她双手接过花束,即使没有过多的言语,你的心意和她的回应已经昭然若揭。四周再次传来了欢呼和掌声,更多还有“亲一个”的怂恿,她脸颊绯红,你在她的额头浅浅一吻,今晚注定是你们终生的记忆。

    约会时,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像一个挂件似的倚在你的肩头,还要将头拱一拱,甚至还要在并肩而行的时候,调皮地打一下你的屁股,然后她自己再咯咯地笑个不停。

    恋爱就像一针强兴奋剂,让深陷其中的人甘愿彻彻底底地燃烧自己。

    早上醒来,便莫名有着为了她就算对抗全世界的中二勇气;仅仅只是望着手机的聊天框,你便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牵手逛街时,即使是在炎炎夏日,你也要将她的手紧紧扣住不放开。情侣间的甜蜜便不再赘述,毕竟人生各自精彩。

    青春正是因为其让人流连忘返却又一去不复回,如此来彰显弥足珍贵。而等到大学的青春一晃而过,仍有些幼稚的心态突然面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时,你仿佛立马从蜜罐中跌出,掉入地狱的油锅饱受烹炸,喘息间,你才逐渐看清隐藏在黑暗中的獠牙,又恐怖,又可憎。

    华灯初上,你独自坐在空旷的公交车上,在腿上用公文包垫着一个吃了一小半的生日蛋糕,虽然口中咀嚼着爽口的奶油,但心中却愈发的苦涩。

    毕业之后你选择留在省会城市工作。她是五年制,要晚一年毕业,而她的父母有意送女儿到国外再深造,她自然有些不愿意与你天各一方,与家里面争论了好几次这个事情。这段时间与她通视频电话,她明显憔悴了许多,你也同样心急如焚,正巧她的生日快要到了,你想着买个生日蛋糕带过去与她见个面吧。想给她一个惊喜,也就没有提前和她说这个事,结果你想象中那个能带给她的惊喜,变成了你自己的惊讶。

    你遇见了一个同样也是来学校看望她的人---她的父亲。

    她并没有正式地把你介绍给她的家人,不是因为她不够喜欢你,而是家里面清楚她谈了男朋友,态度也很明确:不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不需要了解太多。这就导致了你第一次贸然见到她父亲时,止不住的慌乱和紧张。你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对于对方表现出的不苟言笑,你在心中大喊,‘天呐,大事不妙。’

    之前从她的口中片面地了解过,这位“岳父大人”行事往往注重结果,对自己认定的原则相当强势,前半辈子的笑脸大多用到在打拼事业上,能留给家人的并不多,对于她这个独生女是宠爱有加,可与“岳母大人”相处起来却不怎么融洽。

    果不其然,他摒开她要和你单独聊一聊。说是聊天,其实就是他问你答,你已经尽量保持镇定,但是镇定并不足以帮你扳回哪怕是一成的希望。因为,除了年轻这个资本,你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就算已经坐在了返程的公交车上,他的话语仍萦绕在耳边。

    ...

    “自身的才学和能力越高,未来伴侣的才学和能力大概率也会水涨船高,我不会允许她能再上一个台阶时却不愿再往前了。”

    你又挖起一块蛋糕,送入口中,希望能冲淡心中的苦涩。

    ...

    “你喜欢她?我不怀疑你这份心意,作为一个父亲,她再过几年面临婚嫁的时候,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或许更愿意支持最优秀的那个。”

    你狠狠地一抓蛋糕外壳,并没有缓解心中的担忧,反而平添烦恼。

    ...

    “年轻自然有无限的可能,只是你是否有信心,当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能随手拿出你子女所需要的一切。”

    你紧紧地咬住蛋糕叉,咯地牙齿生疼,希望能重拾残缺的自信。

    ...

    “我不是反对你们,你们也不小了,你要知道,恋爱是可以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人,而婚姻大多情况下都不是,兜兜转转最后选择的是一个合适的人。”

    你缓缓地摘下眼镜,眼前陷入一片模糊混沌状,更加心烦意乱。

    ...

    “以后万一哪天,你开始觉得,亲情、友情、事业都比爱情重要,我希望你能回想一下今天的谈话,尤其是你许下的承诺。”

    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头倚在靠背上,看着车窗里面自己的影子,你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早该明白,她是个“小富婆”。触屏手机刚刚兴起的年代,她就能带到学校来玩;你和她从来没有关于放学后的记忆,因为她是汽车接送上学;恋爱中互赠礼物,你拦着她不让她卖太贵的,要爱惜父母的血汗钱,她浅浅笑着,就此作罢。

    出生于工薪阶层的中产阶级家庭的你,不论是在高中还是在大学,除了那些真正从小优秀到大的学霸和学痞你确实比不过,在同龄人中你能排到中等偏上,这样的成绩或许不值得骄傲,但也值得满足了。

    现实当中没来由的落差,让你倍感失落,你觉得这样的谈话根本不是什么下马威,更说不上善意的提醒,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看不起。对于一个正处于热恋状态的年轻人,这样的事态无异于当头棒喝。那天下午,她察觉得到你情绪的变化,赶忙过来挽着你的胳膊轻声对你讲,你今天先回去,我会去找你的。

    你看得出她的焦急,但当时你只能感觉到一阵阵电流般的凉意由脚底板逐渐爬上脑袋顶,你摇了摇头,抱着生日蛋糕盒子,向着他的父亲深深鞠了一躬,你心存怨气又不敢表露,鞠躬的时候用力过猛,甚至把帽子倒过来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挥了挥手,扭头便走,她在身后喊了好几声,有情侣间的昵称,或者直呼你的大名,你都没有理会,接着往前走。你觉得今天穿了一个有帽子的衣服真好,能把自己包裹起来,你想赶紧回到单身公寓,让那片狭小的空间包裹起来自己,这样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的开头两天和她赌气,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你怨她的父亲讲话做事太势利。两天过后,她好像生气了,不再联系你,你总是时不时打开聊天框,看看她还会不会给你发消息,结果并没有,你觉得自己很欠的同时也怨着这个社会太现实。再过两天,她的消息框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响动,你开始慌了,主动联系她,发的消息编辑了又删除,删除了编辑。好不容易发出去了,她并不回你,你还有一丝庆幸,因为你不用面对红色感叹号---她生气归生气,并没有赌气拉黑你。

    周末,你一连给她敲几个电话,一开始还能听到悠扬的手机铃声,后面几个却都是被秒挂,和她之前并不是没吵过架,基本上自己耐心哄一哄时,她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你把手机丢在一旁,心里面很明白,对于她来说这没由来的冷战确实是太委屈了。你又叹了一口气,虽然长辈们教导过你多次,不能哀叹,一叹气,把自己的精气神都给叹掉了,但这已经是你这一周内第二次叹气了...

    前几天夜里,你都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偷偷去参加她的婚礼。梦中你很气愤,前往婚礼的途中还在想一定要诅咒那个夺走她的那个男猿人;梦中你很伤心,脑海中幻化出的几种长相身段年龄均不佳却很有权有势能娶到她的男猿人来;梦中你很绝望,等到了婚礼现场,他长相佳气质好,一身儒雅的西装配着和煦的微笑,无疑,他就是全场的焦点,是婚礼的主角。第二天早上醒来,你根本抑制不住哀伤的情绪...潸然泪下。

    这天你呆坐在床边,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你就这样看着窗外的夕阳慢慢掩映在暮色中。正常的生活作息和工作安排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打乱阵脚,在朋友和同事面前你表现的与平时无二,也只有在独自一人时,才会露出形影相吊的真实模样。

    一串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你的哀愁,你不耐烦地向门外喊道:“谁啊,我没点外卖!”门外响起的是你熟悉而又意想不到的嗓音:“社区送温暖!”

    你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哗地一下拉开门。

    “你来...做什么?你爸好像不同意我们,觉得我拖了你的后腿。”你冷冰冰的说道。

    “是的,你就是拖了后腿!”听到你这样讲,她杏目圆瞪,语气中火药味十足。

    当然了,两人这说的都是谎言,都是些自尊心与虚荣心作祟的浅显台词,都窝了一肚子火还没发呢,表面上都嘴硬想要对方先服软。你们冷战一周,她居然特意过来找你,你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揽进怀里,继续担任称职的“舔狗”。她早就想回你的消息,接你的电话,在面子和你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如果见面了你稍有示弱,她就心软原谅你这次。

    结果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离了你与她设想的那样。

    “你要是来吵架的,你就走吧!”

    “走就走!”

    她扭头便走,你缓缓地将门关上。这要是在往常,你早扯住她的手腕,不管她怎么挣扎也不放开。门关到一半时,你就开始后悔了,听着门外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你几度想要追上去。当门完全的关上,耳朵几乎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响动,你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在床边颓然地坐下又直挺地站起。你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追出去,哗地一声比刚才更快的拽开门,引入眼帘的佳人不禁让你停止思考了一秒钟。

    “哎?我以为...你走了...”

    “我是走了!但我又转回来了!我怕你这个笨蛋追上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对不起...或许...我配不上你。”

    “死脑筋!你也不想想我爸为什么对你那么说!他手底下管那么多人,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除了你以外,有哪个能让他有耐心单独约谈那么久!你不要被他这三板斧吓住了啊!”

    “...啊?”

    “他这是多少年上位者敲打后辈的习惯,就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虽然我也不怎么愿意接受这种强势不近人情的方式,但是你在害怕什么啊?你不是还有我嘛!”

    她的眼中噙着泪水,带着哭腔向你吼道。

    “我就问你,你心里面还有我吗?”她暂缓了语速问道。

    “有,有有有!”你的回答迅速而且干脆。

    “既然我们都无法割舍这份感情,你又何必去讨厌现在的自己,你就努力证明给他看啊!你之前在害怕什么?啊?!”

    “我...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那样的话,你就别对自己说谎,别再畏畏缩缩的,再努力一次试试啊!这不是我把事情搞砸的时候,你教给我的嘛!”

    “嗯...”

    “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我拗不过我爸妈还是要出国一趟,你这样我怎么放得下心来!”

    “你出国进修,我很舍不得,但是我不是那种拦着你不让你去的人,我当然希望你更好。”

    “我知道!你是我相中的男孩子,我不清楚你嘛。”

    说到这里,你的心中好似有股暖流在潺潺流动,慢慢灌向四肢百骸。她能这样讲,无疑是对你莫大的认可和鼓励。你张开双臂往前一步想要抱住她,她却将小手伸出抵在你胸前。

    “等下,今天这事还没算完!几天不见你还敢赶我走!你是长本事了吗!”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宝贝,您里面请。”

    心中早已冰释前嫌,但嘴上还是想搏点面子,毕竟她是大老远主动过来,吵架了还忍着气没有走远。你瞬间变回“舔狗模式”,让开门道,邀请她进来。

    “不进去了,我还生着气呢。”

    “哎呀,别啊,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进来,一直在门口站着干嘛”

    “怎么?羊入虎口?”

    “呃...不是...”

    谈话的内容愈发的转向情侣之间原本的打情骂俏。

    “不过嘛,也不是不行。”她忽然凑近了,在你的唇上轻啄一口。你顺势将她拥住,准备实施进一步“侵害”。“爸爸开车送我过来的,我再不下去,他要等急了的。”听到‘爸爸’这两个字,你吓得停下了手上的活动,这位“岳父大人”实在是让你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我一直不怎么跟你讲家里面的事情,是不想给你太多的压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的生活是我们一起努力相互扶持,又不是我爸妈养我,嗯?”

    “明白明白,我滴明白!”

    送走了这道倩影,这天一直到晚上,你都靠着墙边思绪飘忽不定,你已经不再怨天尤人,更多的是在反思自己。长这么大,真正能派上过用场的,是老爸老妈当年好言相劝混杂恶言厉色让自己学的古筝和拉丁,能考上市重点高中和现在的大学都是自己在备考期间摒弃大多杂念刻苦努力的结果。

    事情的改变出现在上大学之后,准确的说是和她恋爱之后,这段让自己沉醉不已的爱恋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换来的欢乐时光和身心愉悦确实值得,但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过着满足于现状的生活,已经忘记去鞭策自己,提升自己。

    你之前觉得,青春是拿来奋斗的,这句话是屁话,既然韶华易逝,那么青春不应该拿来享受吗?你对自己的理论深以为然。等到初入社会,独自面对罡风才生出对折翼的惊恐,面临未知的以后,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去争取一下反倒是泛起了无尽的自卑。呵,真是不应该,想到这里,你滑动手机解锁,看着用你俩合照作为壁纸的屏幕,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小声对自己说道,“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的福分,还好,一切还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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