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暮色渐浓,山峦黑郁郁默立着,像在为夜保守着什么秘密。车轮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颠簸着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哐啷哐啷”的响声刺破夜的沉寂,撞击着人们的耳膜,敲击着在颠簸中晃荡的心脏,一种莫名的不安,被夜风透过车帘吹入车账中,压抑着车里的空气,一双双眼睛不时在黑暗中对视着寻求安慰。
忽然,乔四眼抬起头支愣起耳朵发出两声低吠,李连山迅速和它进行了目光的交流,他立即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警告。
李连山连忙收回目光举目四顾,双眼在夜色中搜索,捕捉着让乔四眼发出警报的危险来源,却一无所获。
“哐哐哐”乔四眼又叫了几声,叫声里透着不安与焦躁,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李连山伸手按住,他担心它尚未痊愈的伤口会被撕裂。
李连山用手抚了抚乔四眼的背,用眼神示意它保持安静。他把手拢在嘴边,发出“布谷布谷”的叫声,只叫了三遍,就又专注赶起车来,只是长“嘘”两声让马儿放慢了速度。
不一会儿,后面传来“沙沙沙”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影,纵身一跃上了马车,坐在李连山身旁,正是乔占奎。
“连山,有什么不对劲儿吗?”乔占奎目光在黑暗中逡巡,低声问着。
“哐哐”没等李连山回答,乔四眼再次发出低沉的吠叫,胸腔里溢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暗示危险正一步步迫近。
“这荒山野岭的,该不会遇上土匪吧?”乔占奎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李连山说。
“土匪,老爷,如果真遇上土匪,咱们怎么办?”李连山注视着乔占奎,等待他的回答。
“不能硬碰硬,舍财免灾,土匪都是冲钱来的,不会轻易伤人命。”乔占奎显得胸有成竹,李连山听了他的话,像吃了颗定心丸,若无其事继续赶车。
这回轮到乔占奎学布谷鸟儿鸣叫,不过他叫了五声。然后,车队继续在黑暗中前行。好在,今夜月圆,初升的月光照如白昼,无需燃起火把,道路清晰可辨。
随着几声尖利的胡哨,在一个狭窄的隘口,一队人马如同从地里钻出来一般,忽然出现在眼前一二百米处,乌泱泱一队,黑巾遮面,像一个个见不得光的地鬼。
车队立即停了下来,井然有序,不慌不忙。李连山跳下马车,昂首阔步向那队人马走去,手里仍然握着赶车的马鞭。
“在下京城人李连山,敢问前方哪路神仙?可否报上名讳。”李连山底气十足,洪厚的声音在山谷里传得很远。
“今儿爷爷们遇到有见识的主儿了,好啊!那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谁让你们运气不好?偏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借道儿,寨子里口粮吃紧,借点儿银钱,大家伙儿好续命啊!”对面传来沙哑的大嗓门儿,说话像放连珠炮,这套词儿看来已经用的捻熟,句句掷地有声。
“这位好汉,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下一行人借过宝地,留点钱财事儿小,伤了和气事儿大。”说完,李连山转过身扬起马鞭,“叭叭叭”鞭梢飞舞爆出三声脆响。
鞭声刚落,只见车队里闪出一个人影,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包袱,一摇一晃,疾步走来,在李连山身旁停了下来,目光直视对面那队人马,并没出声儿。
“对面的好汉,银钱在这里,是在下给爷送过去,还是爷自己来取?”李连山气定神闲,冲对面喊话。
“好啊,今天遇到爽快人了,你们也不用过来,把包袱扔过来就得了。”对面立即传来回话,显得有点儿迫不及待。
李连山从罗管家手里接过包袱,往前紧走几步,一扬手,包袱凌空飞起,裹着“嗖嗖”的风声,“咚”地一声落在离对面人马不远的地上。
立即有人跑过来捡起包袱,又回到队伍里。李连山和罗管家站在原地没动,见对面一阵骚动,应该是在清点查验银钱。
“货真价实的银子和麻钱,出手够大方,不错,知道命比钱金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还是那个沙哑大嗓门,话音儿里透着满意和快活。
“替兄弟们谢谢大家伙儿,爷爷们回了,各位放心赶路吧!远近就我们这一队人马,出了这片山林就安全了。”对面的土匪得了钱财之后,喊出的话人情味儿十足。
李连山和罗管家对视了一眼,各自都长舒了口气,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地,“大难不死,不知有没有后福?”李连山扭过头,对旁边的罗管家说道。
“是福挡不住,是祸躲不过,躲过一劫算一劫。”罗管家面无表情,边回答李连山,边扬起马鞭,在空中卷出一个漂亮的鞭花儿,夜空中炸开一声脆响,传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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