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二奶奶家和邻居家有一矮矮的土墙,大人轻松一跳就可以跨过边界墙。
后来二奶奶家的邻居去了外地,邻居家新搬来一个屁股上绑着一个木板的瘫痪女人,女人长得却是特别好看,她的肤色在当时的农村里是少有的白里透红,印象中她扎着一个长长的辫子,油黑发亮,清清爽爽。
小小年纪的我,对那个屁股下带轮子木板的女人特别的好奇。每每爸妈要给二奶奶送水饺等好吃的东西,我都是自告奋勇去。常常会趴在墙上,毫无顾忌地瞅着院子那个轮子上走来走去的女子。那个女子不恼不气,每次都特别友好的向我笑笑,但是从不说话,一直以为她是哑巴。
后来听村子里的人们说,邻居家女人的男人是个小偷,刚刚从监狱里出来。家里人为他找了这样一个女子后,他不愿意女人听人家的风言风语,就来到我们村住下了。
印象中的男人长的黑黑瘦瘦的,偶尔回来时见我趴在墙头上也不说话,会瞪我一眼。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家里的女子是友善的。也因为我见到男人对女人满眼的温柔,也见到男人抱着女子为她在院子里洗那长长的乌黑头发。
因为常常去二奶奶家玩耍,趴在墙头上和那个女子也熟悉了起来,有一次她竟然开口了:你过来哦,我给你扎小辫好吗?
我开心的找了一个凳子踩着翻墙过去了。木板上的女人特别的高兴,她笨拙的把自己的木板放到了门口的台阶上,示意我坐到了台阶下面。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梳子,给我温柔地梳着头发。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真好闻。这时候二奶奶看见我翻到院墙那边了,呵斥我赶紧回去。
我摸着扎好的小辫,美美的翻墙回来,二奶奶呵斥我说:你不知道他家是小偷啊,可不敢过去啊。
虽然知道小偷是个坏家伙,可是对于那个女子却是莫名的喜欢。
有一次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见她,来到她家的正门,拼命的敲门,女子听闻我的声音,挪到了大门口,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因为大门上有一把大锁,紧紧的锁着。
我又绕了一大圈,来到二奶奶家正要翻墙,被二奶奶拿着拐杖制止了。我倔强的趴在墙头瞅着屋门口的那个孤单的女子。发现她苦笑的瞅瞅我不说话摇摇头,可是我分明看见她眼睛里对我的那份期盼。
后来二奶奶搬到大叔家去住,那个院子被锁了起来。
有时会绕道在放学后拼命跑到她家门口,使劲地敲门。她会慢慢的挪到大门口,我会放下书包,通过门缝去摸摸她的手和那块木板,她也会从门缝伸出胳膊,为我理理披散着的头发。她还会问我今天学了什么,原来她也认识字,还会读书呢。
再后来有一次放学,特意绕道来来到她家门口时,发现大门开着整个院子里都是人。
原来她家的男人在夜里偷生产队里的花生时,被巡逻队的人抓住了。巡逻队的人五花大绑了他家的男人,来到家翻箱倒柜。等那些人离开家门以后,女子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上吊自杀了。村里那些女人议论:真是造孽啊,一尸两命啊!
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知道男人因为怀孕的女人想吃新鲜花生,才去地里扒了几颗。男人家没了,魂也没了。所以才有了后来村子的一波又一波的离奇事了,这是后话了。
那个特别的女子,就这样匆匆的走了。仿佛天空一只飞鸟轻轻地划过,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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