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太平广记选》之姚坤

作者: 闲钓银河月作钩 | 来源:发表于2023-09-30 08:14 被阅读0次

    太和中,有处士姚坤不求荣达,常以钓渔自适。居于东洛万安山南,以琴尊自怡。其侧有猎人,常以网取狐兔为业。坤性仁,恒收赎而放之,如此活者数百。坤旧有庄,质于嵩岭菩提寺,坤持其价而赎之。其知庄僧惠沼行凶,率常于阒处凿井深数丈,投以黄精数百斤,求人试服,观其变化,乃饮坤大醉,投于井中,以硙石咽其井。坤及醒,无计跃出,但饥茹黄精而已。

    如此数日夜,忽有人于井口召坤姓名,谓坤曰:“我狐也,感君活我子孙不少,故来救君。我,狐之通天者,初穴于冢,因上窍,乃窥天汉星辰,有所慕焉。恨身不能奋飞,遂凝盼注神,忽然不觉飞出。蹑虚驾云,登天汉,见仙官而礼之。君但能澄神泯虑,注盼玄虚。如此精确,不三旬而自飞出,虽窍之至微,无所碍矣。”坤曰:“汝何据耶?”狐曰:“君不闻西升经云‘神能飞形,亦能移山’,君其努力。”言讫而去。坤信其说,依而行之。约一月,忽能跳出于硙孔中。遂见僧,大骇,视其井依然。僧礼坤诘其事,坤告曰:“但于中铒黄精一月,身轻如神,自能飞出,窍所不碍。”僧然之。遣弟子,以索坠下,约弟子一月后来窥。弟子如其言,月余来窥,僧已毙于井耳。

    坤归旬日,有女子自称夭桃诣坤。云是富家女,误为年少诱出,失踪不可复返。愿持箕帚。坤见其妖丽冶容,至于篇什书札,俱能精至。坤亦念之。后坤应制,挈夭桃入京,至盘豆馆。夭桃不乐,取笔题竹简,为诗一首曰:“铅华久御向人间,欲舍铅华更惨颜。纵有青丘今夜月,无因重照旧云鬟。”吟讽久之。坤亦矍然。忽有曹牧遣人执良犬,将献裴度。入馆,犬见矢桃,怒目掣锁,蹲步上阶。夭桃亦化为狐,跳上犬背抉其目。大惊,腾号出馆,望荆山而窜。坤大骇,逐之行数里,犬已毙。狐即不知所之,坤惆怅悲惜,尽日不能前进。及夜,有老人挈美酝诣坤,云是旧相识。既饮,坤终莫能达相识之由。老人饮罢,长揖而去,云:“报君亦足矣,吾孙亦无恙。”遂不见,坤方悟狐也,后寂无闻矣。

    太和(唐文宗李昂年号大和,但唐人常写为太和,827-835年)年间,有个叫姚坤的处士,也不追求官爵名利,常常通过钓鱼自娱自乐。他住在洛阳城南的万安山南,以弹琴饮酒为乐。他附近住有猎人,经常用网捕捉狐狸兔子维生。姚坤性子仁和,经常赎买这些动物然后放生,就这样救下了几百只猎物。

    姚坤以前有处田庄,抵押给了嵩山上的菩提寺,姚坤按约定的价钱赎回了它。管田庄的和尚惠沼一向行凶作恶,先前在庄里偏僻处挖了个深达几丈的坑,在里面放了几百斤黄精。想找人试服,看服后有什么变化。于是将姚坤灌醉,把他扔到坑里,再用磨盘压住洞口。姚坤醒后,没办法出来,饿了只好吃黄精活命。

    这样过了几天几夜,忽然有人在井口呼唤姚坤的姓名,对他说:“我是狐狸,为感谢你救了我很多子孙,特来救你。我就是传说中的天狐,当初住在坟墓中,因墓上有个洞,得能看见灿烂星河,心生羡慕,恨不得飞身宵汉,于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天空,忽然就不知不觉地飞了出去。驾着云凌空飞翔,登上了天庭,见到并礼敬各路仙官。你只要能凝神静虑,排除一切杂虑,只想着飞身虚空。就这样全部精气神都专注一处,用不到三十天就能自己飞出来,即使洞再小,也没任何妨碍。”

    姚坤问:“你这说法有什么依据么?”天狐说:“你没听说过《西升经》里说:‘人的精神专注,就能使形体飞升,甚至能够移山。’你好好努力吧。”说完后,天狐就走了。

    姚坤相信天狐的话,就按照它说的做。过了大约一个月,忽然就从磨盘孔中跳了出来。于是他去见和尚,和尚十分害怕,再看坑还跟以前一样。惠沼礼貌地询问姚坤,姚坤对他说:“只要在洞里吃上一个月黄精,就能身轻如燕,自己就可以飞出来,即使洞口小也没什么关系。”惠沼觉得他说得对,就派弟子用绳子把自己放下坑去,跟弟子约好一个月后再来看他。弟子依言等了一个多月再来,惠沼已经死在了坑中。

    姚坤回去后不过十天,有个自称夭桃的女子来见他,自称是富家女,不料被无良少年诱拐出来,迷失道路无法再回家,现愿意嫁给姚坤。姚见她姿色艳丽,而且精通文辞,心里也很愿意。

    后来姚坤去参加制科的考试,带着矢桃进京,来到盘豆驿馆后,夭桃却很不高兴,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了一首诗,说:“我来到人间后长期用脂粉装扮自己,现在想抛掉这些化妆品,却又担心容颜更加惨淡。纵然青丘也有如同今夜一样的月色,也照不到我旧时的模样了。(此诗表达了夭桃要离开姚坤,却又依依不舍的心情)”反复吟诵了很久,姚坤也十分吃惊。

    忽然有个主管畜牧的官员派人带着一条好狗,打算献给裴度(宪宗时为宰相),进了驿馆后,那狗见到夭桃,就怒目圆睁,扯着狗绳,匍伏着爬上台阶,准备扑咬过来。夭桃也变成了狐狸,跳上狗背,抓住了它的眼睛。狗大惊,跳跃大吼着跑出驿馆,直奔荆山而去。

    姚坤吓了一大跳,追着它们跑了几里路,只见狗已经死了,但狐狸却不知所踪。姚坤又是惆怅又是悲痛,叹息了很久,整天都无法前行。到了晚上,有个老人带着美酒来拜访姚坤,说是他的老相识。到喝完酒,姚坤始终也没弄明白和老人相识的缘由。老人喝完后,对姚坤长长地做了个揖才离去,说:“我报答你也差不多了,我的孙女也很好。”然后就不见了。姚坤才明白他是狐狸,后来就再没消息了。

    《传记》,可能是《传奇》之误,因《太平广记》中所收的《传记》作品皆归入《传奇》,所以前文《张云容》与本文《姚坤》,又可归入《传奇》一书中。

    《姚坤》即出自《传记》,载于《太平广记》卷四百五十四,“狐”类。本文写狐狸报恩的故事,有宣扬因果报应的思想,不过作品中对和尚专横凶残的描写,正反映了僧寺地主的残暴。另外,天狐也很有义气,其形象对后世文学作品有很深影响。《聊斋志异》中就有大量狐狸报恩的故事。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读《太平广记选》之姚坤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ovrdvd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