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的树林一片片的泛红了,已是深秋。坐在办公室里能闻到各种野草成熟结籽的味道。
我在看罗素的《哲学大纲》,看的头疼。晚上值班,我放下书,正想出去,忽然有个什么东西飞了进来。以前晚上看聊斋,朋友说小心狐狸来,我说巴不得来。今儿这什么东西,还会飞?他飞了一圈儿落在我桌上,仔细一看:螳螂!我很欣赏螳螂。
螳螂很精灵的样子。我们家乡人把螳螂叫“猴子”,不知何故。螳螂长长的身子,小小的脑袋很灵活,能转一圈,两只大眼睛很亮。他时常抬起上半身,转着小脑袋,机灵的看着四周,抬起前爪搓一搓伸两伸。这时我们就问“猴子猴子,狼在啊达(哪里)”,他会朝南方的山里指一下。小伙伴都叫“狼在山里”,然后高兴的跑开了。
我就对眼前的螳螂说:“猴子猴子,狼在啊达(哪里)”?他竟不理我,我故作生气拍了一下桌子又问了一句。他没飞,竟然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和前爪,搓一搓,伸两伸,这是他招牌动作,我刚才可能着急了。待它做完动作了,我又问了一遍。
人的孩子气往往一个人时会表现出来,此刻我就是。他没有指南山。我当然知道了,螳螂爱习惯性搓前爪,而我家乡三面环山,于是螳螂大概率指向山里。
而眼前螳螂在抬起前爪后又去“摸”眼睛似乎要哭,我看了一下他眼晴,好好的。雄螳螂秋季开始找对象,螳螂姑娘很体谅男友,没房没车也可以结婚,螳螂小伙儿过意不去,待洞房花烛之后,就把自已做为大餐给了妻子,“孩子就交给你了”。伟大的雄性,伟大的丈夫。
忽然想起前年也是这时候,也有个螳螂来我面前,当时我给他拍了一张照片,说,“老弟,放心去吧,我给你写首诗吧”,然后把他放到房子外的雨台上。天正下着小雨,那只螳螂停了几秒钟,悲壮的飞向雨夜,去尽一个雄性、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职责。螳螂的爱情世界如此惨烈!这也是他们的生存方式,生存规律。万物天造,奈何!
我想起一个成语:螳臂当车。是的,以螳螂的瘦小,怎么能阻挡滚滚的车轮。当如果我们把他看作是个伟丈夫,那他真的太可敬了。明知不可为而为,抬起前爪,挡定一种势力!尽管我挡不住,会粉身碎骨,成为肉泥,但你不可以为所欲为!
念及此,我觉得是不是失言了。我没有为他写一首诗,那怕是酱油诗!我对眼前这螳螂说:“老弟呀,去年的话,我忘了,对不住,我今年写好吗?不,我马上写”。螳螂伸手(此刻请理解我说爪为手),指了一下门外,也就是南山,然后扑的飞走了。我赶紧追出去,他已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去享受他的快乐,然后完成他的使命。
我坐于桌前,真的为这虫子感动了。我点燃一支烟,心想,螳螂会轮回吗。我打开手机像册,翻出前年那只螳螂照片,呀!这神态,这大小,这颜色几乎完全一样,而且像册记录的时间和这次相差仅三天!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生命息息关联。一棵草,被蚜虫吃了,蚜虫又被螳螂吃了,螳螂又被黄雀吃了,黄雀又被吴王吃了,内脏化解了又成了肥长到麦子上,麦子又被吴王吃了。如此草木虫鱼岂不是一体吗?这么说这螳螂真的来与我履约?
我这样想着,就为他写了一首诗:
《秋夜祭螳螂》
山风秋凉孤灯暖,一壶清茶不入眠。
狐狸只媚聊斋志,螳螂又顾书案言。
去年与君曾对面,今日陪我再叙谈。
独臂挡车大丈夫,舍身顾家人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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