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

路过一家老剧院的时候，看到许多人在往里拥。 灰白的剧院墙上有大半面都贴着一张海报，内容很简单：右边六个大字“免费魔术表演”，左边六个大字“所见即所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观看即得小礼品”。

我跟着人群挤进去看热闹，原本就不大的老剧院里已经被人塞得满满当当，只能靠门占了个能瞧见舞台的角落。

大幕拉开，魔术师站在舞台中央，面相起来有些老又不像是知名的样子，除了一身燕尾服和一顶大得有些可笑的礼帽，场上别无他物。

“诸位！“他开了口，声音很亮，中气十足，可没人听他的。他这种没有名气的魔术师，若不是外面的海报上“小礼品”三个字，几乎不会有人来看。一眼望去，剧院满满当当的都多是上了年纪的人，闲来无事，就指望来拿些免费的东西，相比节目，几句家常八卦可能对他们更有吸引力，一聊起来，倒是有些农贸市场的气氛。

”你们想要什么？”魔术师的第二句话很有水准地吸引了观众的注意，也让议论声更加沸腾起来。有人大喊“先发小礼品吧”，有人应和着，声音渐渐地被统一起来。魔术师笑了，说：“不如我们直接一点好不好？你们看上面。”人们抬起头来，吊顶上攒着的灰尘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慢慢飘下来，变大，未到眼前就有人喊起来：“钱！”

人们这时候显示出了他们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视力和听力，以及体力。一个人喊了一声之后就再没人说话，一个个支起脚或是直接跳起来伸手去捞还在空中的钞票。人群的密度不断地变化着，不断有人摔倒在地上，不断有人踩上去够，有的人抢了一怀转眼又被四面八方探来的手掏光，场面没了言语反而是更加混乱。

我抱着看笑话的姿态站在原地没有去抢，只是想看看魔法师该如何收场。现场居然也没一个安保人员，不知道魔术师是怎么通过的审批。台上那个家伙倒是饶有兴致地坐在了舞台边缘，欣赏场下的一片乱景。等到空中的纸币被收了个干净，他好像是还没看够，踢着脚跟兴奋地喊道：“你们还要更好的吗？”

这句话像是咒语一般，众人这次都听话地停了下来，望向魔术师，等他的下一句话——准确的说，应该是下一个礼品。

“你们看，这就是魔术的魅力，从无到有，让人欢呼，”魔术师有些骄傲地笑了，“那我再变个从有到无的魔术吧。我原本呢，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干了很多年，攒了很多钱，还是买不起房，找不到女朋友，结不了婚。我不喜欢贷款，毕竟不是自己的不能要对不对，而且用了还得加倍的还。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突然有一天我接触到魔术，我觉得很神奇，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可以给人想要的，给人惊喜。所以我把我所有积蓄都取出来，都变没了。你们猜，它们都去哪儿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即便年纪大了也想得明白话里的意思，所以为了掩饰而笑着，有个大妈更直接地扯开话题回应魔术师说：“小伙子你要是早认识大娘，我早帮你找到老婆了！”

“哈哈，谢谢你啊大娘，你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好了，几句玩笑话，钱是身外物。送出去我也不会问大家再要回来，”魔术师又站起来回到舞台上，展开双手打了个响指，“接下来再为各位带来一个更刺激的魔……”

“嘭！”舞台上的灯架似乎和我一样听烦了魔术师的废话，急不可耐地掉下来打断了他的声音，顺便切开了他的头颅和身体，让血液肆意地流出来。

太刺激了。几个年纪大的直接昏了过去，倒在了身边人身上，更多人却是向舞台涌去想看个明白，默契地掏出了手机。

“居然才吓到这么几个人。”声音好像是有些失望，倒下的身体晃悠悠地站起来，终于是惹到一片惊叫。魔术师的身体端起头来熟练地装了上去，转下头确认是没安差，愉快地拿手巾擦干了脖子上的血迹。

“小伙子你吓到人了得赔钱啊！你看都有人昏过去了！”底下人颇有正义地叫起来。

“好了不玩了。都说了钱是没关系了，不过命是天定的，你们总得还回来吧。”

魔术师一抬手，地上开始漫起火来，没过倒下人的身体，缠上站着人的脚踝，地下像是有气囊不断鼓着风让火跳起来愈发猛烈。人们终于开始抢夺最后的礼品，为了活着，拥挤着冲撞着奔向逃生出口。

可他们逃不出去的，门早已经被我都闩上了。

魔术师穿过拥挤哀嚎的人群走向我，想说些什么，又摘下帽子挠了挠头上的角才开口问：“老马，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好歹是人家的屋子。”

“过分？你小子拿阎王爷生死薄打草稿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