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渝转过身看清楚人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就是篮球场遇到的林学长。
时过境迁，大一那年她还是单身，如今大二她终于跟自己喜欢的人走到了一起。
又是一年秋天，原来秋天里相遇的人，还会在秋天重逢。
“等我一下，我去打个招呼。”布渝雀跃地走上前。
“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考生吗？”
“是啊，我代表商学院C大来的。”
“我代表A大。”
“没想到你也喜欢画画。”
“我从小就开始画国画了。”
“我也是！”
林沛之跟布渝越聊越投机。
因为布渝要赶着去坐学校大巴所以没有办法多聊。
林沛之直接加了布渝的微信。
“以后常联络。”
“希望你得奖。”
“借你吉言。”
布渝朝着林沛之挥了挥手，然后挽着等在一旁的同学的手，继续聊起了刚刚的话题。
林沛之觉得布渝真的很有趣。
翻看布渝的朋友圈，里面也不乏一些日常生动有趣的分享。
仿佛再细小的事物，都能让她捕捉到。
林沛之从小家教森严，作为林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从小他身上就肩负着使命。
所以他比较羡慕布渝这样随性自由的生活状态。
人都是这样的，不管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常常容易对磁场相近之人的生活心向往之。
布渝在沈清晓的提醒下才惊喜地发现之前造谣她跟林缀之的帖子都被删除了。
一切就像把一块石头丢进了湖水里，只是当时那一刻泛起了涟漪，这一会儿湖面风平浪静。
月底了。终于到了领修车厂工资的日子。
林缀之原本打算拿着工资请布渝到西餐厅吃饭，商场逛街。
林缀之常常看到室友朋友圈发的陪女朋友逛街的内容。
无论是炫耀的、抱怨的，通通都让林缀之看了心里有愧。
布渝跟他在一起了，但是他们的约会地点要不就是学校图书馆，要不就是学校外的小吃街。
他的处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窘迫不堪。
只有月底来临那几天，他才有底气带着布渝出去约会。
然而白素素突然造访修车厂，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
布渝收到的是林缀之说今天临时有事，约会要推迟到下周的信息。
宋一凡蹲在车前不经意看到那个长的有些漂亮瘦削的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缀之的母亲。
然而人不可貌相。
她声音尖利：我把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干这些的！
林缀之不知道白素素是怎么突发奇想找到这里来的。
但是他也不想跟她发生冲突。
可是冲突一触即发。
为了避免丢掉这份工作。
林缀之：“妈，不要打扰别人，我跟你出去说。”
林缀之去水龙头底下清洗了手。转头拍了拍宋一凡肩膀，嘱咐道：“一凡，帮我请一下假。”
宋一凡反应慢半拍，急忙应声：“好！”
这……这信息量太大了。
宋一凡在心里暗叹：幸亏今天夏希希不在场，要不她嘴上根本就没个把门的。
白素素可能活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了。
忘记了人间疾苦。
或者说，白素素选择性忘记了林缀之从很早的时候就负担起了两个人的生活开支，还包括他刨去奖学金之外的学杂费都要靠他自己一个人一力承担。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素素迷上了打麻将、打牌。
跟着别人没日没夜的赌博。
人一旦破戒，就容易沉溺在这种最低级别的快乐当中，然后陷入患得患失……
不知道是在消磨她自己的时光，还是在考验他的忍耐程度。
那应该就是一种最典型的赌徒心理，是输了想要赢，赢了想要一直赢，如此循环往复。
这样的心理其实不止是体现在赌博上，还体现在了她生下他这件事上。
可以说，从白素素怀上林征孩子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下了她生活里最大的一个赌注。
她赌上了她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前途。
如今，她手上的筹码依然是他。
她急的是每一次仿佛快要看到希望了，又瞬间被拉到了现实里。
她的儿子居然会在修车厂这样的地方工作。
她的命运怎么样都不该是这个走向。
林缀之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读懂了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写满了不甘心的内容。
她不甘心自己无法成为林太太。
她不甘心自己没有办法母凭子贵，让林征多看她一眼。
“妈，无论你有多看不上我在修车厂这个工作，也请你忍耐一下。等我毕业了……”
白素素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打断道：“你立刻辞掉这份工作。”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卡塞到林缀之口袋里。
“这是你爸爸给你的。”
这几个字，说的太轻松了。
林征从没有管过他这个私生子。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遍，林征在他走投无路没钱的时候给他送上现金或者银行卡。
然后他一脸不屑地拒绝接受。
然而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白素素已经代他收下了。
“里面有五十万。是他给你的创业启动资金。”
林缀之眼神黯了黯。
虽然大一那年林征已经特地为这件事跟他面谈过一次。
但是他知道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强烈反对，因为她只有一个目的，让他进入林氏集团。
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收下了。
白素素笑了笑。
笑得很市侩。
“这五十万你安心收下。”白素素自说自话道，“我跟他说了这五十万无法买断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林氏集团就该有你的一席之地。”
“……”
林缀之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知道白素素此刻想听到的是他跟她同仇敌忾。
然而他说不出来。
那不是他的立场。
他不像白素素，一心想要跟林氏集团沾亲带故，想要跟林征纠缠不清。
“总之，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修车厂不能继续干下去了。”
“不要给你爸爸丢人。”
这一刻，她那么像一个母亲。
林缀之想笑。真的很可笑。
而且还像是站在林征旁边位置。
白素素在不认识的外人眼中的形象就是：将孩子独自带大的单身母亲。
一个人踽踽独行的女人。
她一会儿又像是跟他同一个阵营的，一会儿又像是跟林征一个阵营的。
这就是他的家庭结构。
其实更多的时候白素素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带给了他全部的童年阴影。
不过，他自从懂事以来，从未跟母亲有过口角之争。
大概是哪怕这个世界上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也不太会有不爱母亲的孩子。
这张被塞进他口袋里的银行卡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有种怅然若失的感受在他内心弥漫开来。
林缀之从小就生活在只有母亲的家庭里，在他的世界里，父亲这个角色是缺席的。
但是白素素从小就告诉他，他有爸爸。
但那不是他一个人的爸爸，从小就背负着私生子的枷锁，让他内心十分压抑。
白素素回去了，林缀之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学校。
林沛之正好路过A大，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让他再次撞到了布渝。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林缀之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下意识地往回退。
在教学楼的墙角处背靠着墙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他从报纸上看到过林沛之。
那个与他有着截然不同命运的天之骄子。
林征名正言顺的儿子。
林氏集团真正的继承人。
布渝认识他。
从未想过布渝会认识林沛之。
那一刻，自卑感像是野蛮生长的藤条在他体内不断攀附。
林缀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坦然面对布渝和林沛之。
林缀之绕了路回到了宿舍。
刚刚布渝和林沛之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的场面，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
他告诉自己，布渝认识林沛之这没什么。
但是在潜意识里，那一幕像是永久地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几乎是在那个瞬间忘记了张宝华曾经带给过他的特殊感受。
他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布渝身上。
晚上，林缀之特意等在布渝宿舍楼底下。
“林缀之。”
她雀跃地走到他身旁挽着他的臂弯。
“抱歉啊，白天家里临时有点事。”
“没关系啊。”
布渝很大度的。
“我带你去吃夜宵吧。”
布渝眼睛一转，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布渝这样的乖孩子来说。
从来都是准点睡觉，从不吃夜宵，早就养成了习惯。
林缀之带着布渝去了附近的一家饭店。
点了小龙虾、蛏子、以及一些烤串。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林缀之语气上有些自责。
布渝：“我什么都可以的。”
布渝本身就不挑食。再加上跟只要跟林缀之在一起，她觉着吃什么都香。
不过夜宵只能偶尔为之。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难得破例一次，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只此一次。
“如果我长胖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啊。”布渝难得这么问。
林缀之以为她会像网上那些男生一样说，你怎么样我都喜欢。那种普遍的标准答案。
林缀之认真地说道：“你长胖了我陪你一起去健身房。”
好吧，被打败了。
布渝爱林缀之的回答。
她就是喜欢相互陪伴式的恋爱关系，不喜欢听甜言蜜语那一类的女生。
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伴随着周围几桌嘈杂的声音，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大多数时候都是布渝在说，林缀之在听。
小龙虾上来的时候，林缀之殷勤地替她剥虾。
布渝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法太娴熟了。
其实是因为给张宝华剥虾剥多了，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我自己可以。”布渝喜欢自给自足。
说罢，还替林缀之剥了一个龙虾，亲手把虾肉喂到他嘴里。
林缀之有些恍惚。
有些记忆交错了起来。
直到认清楚眼前的人是布渝。
这顿饭吃得布渝很撑。
林缀之一直对白天撞见布渝和林沛之走在一起耿耿于怀。
然而饭桌上，他对布渝只字未提林沛之。
吃完夜宵，时间已经不早了。
林缀之跟布渝一起散步回了学校，各自回了宿舍。
布渝心里像是灌满了蜂蜜，她甚至从当下的恋爱状态里抽离了开去，已经预见了她跟林缀之未来共同生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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