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01

落地窗帘阻挡了窗外微弱的光亮，卧室依然处于一片黑暗混沌中，肉眼望去，只能看到正前方墙上挂着的电子表，显示着不断变化的时刻。现在是十一月十七日早上六点钟，一个普通的冬天周末清晨，大多数人仍在温暖的梦乡里。

我起身，脸凑近身旁的儿子，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意想不到的是，儿子立即睁开了眼，就像是早已识破我的伎俩，已经等候多时一样，他在黑暗中辨认出我，当然也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嘿嘿地笑起来，“爸爸”！此刻，一股暖流遍及我的全身，那是父亲与儿子血缘上的一种神秘连接，一种幸福的连接。儿子的兴奋毫不掩饰他的思念，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时，儿子迅速地转过身子。儿子一定单纯地认为，他一转身就会看到妈妈，妈妈一定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不知道那些没有陪伴在他身边的夜晚，他在黑夜中是多么的无助和伤感，哭过多少次，流过多少眼泪。这次，他没有猜错，妈妈就躺在他身边。他肉嘟嘟的小手搭在妈妈身上，“妈妈，别走”！孩子从来不避讳自己的感情流露，直抒内心的需要和想法。

02

老婆坚持带我去喝川味面条。这算是我们二人的美好回忆之一。恋爱的时候，每逢寒暑假在济宁小住，我俩总会一路悠闲，只为喝上一碗川味面条。幸福就是可以随时喝一碗川味面条。那时的时光很漫长，生活很轻松，一转眼的工夫，十年攸然而逝。那时，我最爱川味面条和相思饼，都是老济宁的特色早餐，这也是一种爱屋及乌吧。

在一家敞亮的川味面条店，我抱着儿子找位子坐下，老婆去前台点餐。“来两碗大份的川味面条”，老婆娴熟地跟老板娘比划着“再给我们拌两个鸡蛋吧！还要两碗鸡蛋汤”......听到这里，我本能地笑了起来。此时，我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多么熟悉的搭配啊！再来一碟咸菜就更好了。”老婆的想法和我如出一辙，根本不需要我的提醒，她端着调好的咸菜径直朝我和儿子走来。她舀了一勺鲜红的辣椒油，慢慢地浇在咸菜上，用筷子搅拌均匀。咸菜是萝卜丝和白菜条调制的，秘制辣椒油的香味扑鼻而来。

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了。我和儿子首先用餐，老婆则负责坐在一旁照看儿子。这是我们的家风，她偶有怨言。老婆从背包里拿出儿子的专属餐具，向卡通的铁碗里盛了些面条。儿子现在会自己吃饭了。他先是右手拿着叉子，慢慢挑起面条，输送到嘴里。他无意识地把叉子换到左手，他也是个左撇子，这点随我。显然，他的左手更为熟练，不一会儿，半碗面条就吃光了。

03

我和儿子吃饱喝足了。撇下老婆，我抱起儿子穿过南北向的柏油马路，来到一处树木围绕的花坛。小路两旁的树上，叶子没有落尽，还有一些绿色、黄色和红色在天空中摇曳。花坛那里，一个奶奶照看的孩子蹲在地上摆弄一辆玩具车。儿子是真正的车迷，他老远看到了男孩手上的车，蹭蹭地跑到男孩身边。他几次伸手，想要摸一下那辆蓝色的牵引车，男孩都拒绝了。“一起玩！一起玩！”在玩车方面，儿子从不轻言放弃。我站在一旁偷笑。男孩三岁两个月，年长儿子三个月。但儿子更高、更强壮，说话也更清楚一些。他追着男孩跑，嘴里喊着“哥哥，一起玩！”

追逐了许久，结果并没有称儿子的心意。他有些泄气地说道：“我们回家拿车去！”临走时，他还不忘告诉男孩，“去我家里玩玩吧”，像是一个成年人招呼朋友到家里坐坐，却比成年人要真诚许多，没有虚情假意在里面。他的目标很明确，进了家门，拎起那辆尚未拆封的红色公交车，他称之为BRT公交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去广场的路上，我们和男孩再次相遇了。看到儿子的大公交车，男孩一脸媚笑，聪明地说：“我们来交换车吧？”现在的孩子也太聪明了吧。可对儿子来说，这一切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因为，两个车都牢牢地掐在他的手上，他正蹲在地上，认真地给男孩演示牵引车如何拖着公交车前进。

不知为何，男孩坐在地上哭起来。儿子走到他的身边，学着男孩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广场上。我不知道儿子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好干涉，只能远远地观察着。只见儿子两只小手轻轻捧起男孩的脸，他的身子凑上前，“别哭了，别哭了”，这个动作重复了多次。儿子这种特别有爱的关心和沟通方式，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方式吧。画面特别的温情，一点也不像内敛的中国人的行事方式。然而，儿子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我只好抱起儿子准备回家。

04

回家的路上，老婆在前面走，我抱着儿子在后面跟着。这个时候，我总想做点什么逗逗儿子开心。我心生一计，悄悄地跟儿子说，“妈妈，你站直了！”儿子心领神会，朝前面走路的老婆喊“妈妈，你站直了！”我时不时煽风点火，提醒儿子一定要大点声，他都一一照做。老婆只好顺从的挺直身子，算是对我们俩的一种回应。“妈妈，回家洗头！”我又教儿子喊了一句，“别给我丢人！”这个补刀给老婆带来了暴击的伤害，她恨不得折回来踹我两脚。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是儿子近期学到的新知识，他背诵给我听。据他姥爷反映，这段论语里的名言，他只需要听上几遍就能背诵了。同时，儿子又新学了一首草原风格的歌曲，《最炫民族风》。“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唱到这里，儿子主动停下来，我会配合他，轻声地唱出“留下来”这三个字。他开心地笑起来，唱着下一句“悠悠地唱着最炫民族风”......

下午，我们一起参观了济宁科技馆，并在馆外的J31飞机模型前合影留念。在前去公交站的路上，老婆跟儿子说：儿子听话，爸爸妈妈要回济南上班了，挣钱给你买车，好不好？儿子停顿了一下，那个停顿感觉好漫长，我感受到了他的失落。他一定也在进行着心理斗争吧，他没有哭闹，没有说不幸，最后说了一句：“好”。

儿子长大了，现在真的懂事了。有了儿子，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才有了明确的意义。单凭这一点，我们对儿子也应该表示感谢。我们总想着要把最好的给他，而这就需要奋斗，需要打拼。而奋斗和打拼就意味着要或长或短的分离，总有一些时刻需要儿子独自面对。所以，我一直非常珍惜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光，总想把每一个瞬间都详细地记录下来，保留下来，等儿子长大后，等我和老婆变老后，围在一起回忆过去，回忆当年的这些欢乐和感动。